“全员持股？你是说包括所有人？”魏东第一次听赵唐说这个想法，关注地看过来：“那合伙人制度……？”
“你没听清，我是说智心网实行全员持股，创业期加入的老员工只要入职一年以上就可以认股，三年以上老员工允许多认。
这样可以有效鼓励原猎头员工转岗到智心。朱莉已经巡视的几个地方不是普遍存在员工有顾虑、干部不积极的现象么？
这招应该比较有效！”
赵唐顿了顿：“你刚才提到合伙人制度，我现在逐渐认识到它有一定的弊端。
首先这个制度不适合互联网企业，它是以极少数人管理多数，与发挥群众积极性、个人主观能动性有冲突。
试想一个要求绝对服从的企业，如何能和公平、透明、公正的问话匹配？这两者本身就是矛盾的。
所以，如果我们考虑未来集团围绕智心网为核心，一切为发展线上业务提供服务，那么合伙人制度还要不要存在？
存在的话处于什么地位？这是需要推敲的。”
“这个问题其实我和朱莉（许静）、西蒙（李智）还真地探讨过。”
魏东心中惊讶，边仔细措辞边笑着回答：“一年前我们曾琢磨合伙人制度到底是否应该存续。
当时虽然没有最后的定论，不过产生了共识，就是猎头企业（包括地方分支）在五十到五百人之间规模的，采用合伙人制度有利于企业稳定、个人潜力发挥和技能的传承。
但是超过五百人以上后，它的一些缺点越来越明显。比如笨重、不能灵活决策。
比如大多数被迫服从于极少数，还有不利于战略性融资等等。
所以我们都觉得，当企业接近或超过五百人规模时，就应该积极思考是否进行制度转型，逐步减弱或废止合伙人制。”
“那么，你们对智亚怎么考虑呢？”赵唐问。
“我们的想法是在适当的时候推动股权改革。在保障合伙人收益不受影响前提下，停止或削弱其干涉经营的权力。
最终不再推动合伙人规模扩大，转向促进股权制发展。”魏东对赵唐轻声说：“但是这里有个关节我们没想明白。”
“什么？”
“如何能让合伙人会议同意这件事。因为如果交付表决，有几个人不同意无法通过，搞不好会造成内部矛盾。”
魏东想想：“最好是找一种不伤和气的办法。”
“如果是借这次智心网的东风呢？”
“借智心的东风？”魏东眉毛拧起来思索赵唐这话的意思。
“如果是智亚单独开展全员持股，合伙人们肯定会觉得针对他们，但如果是集团下所有公司一起行动呢？”
赵唐启发说：“再者，是退出合伙改为入股，还是坚持继续留在旧的合伙人体制里？
给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力。我想会有不少人明白过来的。”
“哦！原来如此！”魏东恍然了。这样一来智亚的合伙人中即使有人觉得不妥，在大势下也不便于太折腾。
他微微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提改革合伙人制度，只大力推动全员持股，然后让合伙人自己去选。是这样吧？”
赵唐也不出声地笑了，伸手拍拍魏东肩膀。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力道，魏东想起几年前。
那时赵唐因坚持合伙人制度、拒绝股权改革和引进资本，与韩家的继承者韩冬意见相左，导致韩冬借他和苏珊娜之间的恋情将其轰下台的情景。
这才多久，当赵唐重新回到领导岗位并接下董事长位置后，他的思想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都说屁股决定大脑，真正是话糙理不糙。他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单独的猎头业务，而是整个智亚集团的发展。
看来，他现在不仅觉得股权制很有必要，而且还在孙良和李智等人的影响下不再排斥资本，开始冷静地倾听他们的意见、建议，积极参与讨论，也不再避讳资本对智亚的介入与贡献。
现在显而易见，他也不拒绝探讨合伙人制度的限制性与缺点了。
所以说没有什么人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是最顽固的脑筋，只要它不拒绝思考，多多少少都会有自觉地从自己角度出发做出趋利避害的倾向。这种倾向就叫做改变。
如果这里有其它老员工在听了他俩的对话，一定会大为惊奇：
居然连托尼（赵唐）这样一向被认为“刻板的军人”形象都会修订自己的主张，那这世界上还有谁不能改变自我呢？
“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赵唐哼了声说：“大魏，我还是我。
几年前我不同意小韩董，是因为他只想走自本路线、挣快钱卖掉智亚，那是我俩分歧的核心。
现在如果问我，我还是坚持这个前提！智亚是我们大家的事业，不是绣好的手帕可以丢给某些出价高的家伙去换钱的。
我接受孙良、李智他们的资金，因为他们不是那种只顾利益的投资者，他们看的是智亚集团的收益和它无限的未来。
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个浮躁的投资者眼里只有他们自己。企业、团队、人才不过是工具，或者可以用来抬高价格的理由。
一旦用过，这些都是可以丢弃的。所以人们才形容他们是贪婪的‘鳄鱼’。
我不想为了钱随便把你们大家丢给这些鳄鱼当饵料，这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则。
但小韩那种人不讲究这些，他们只要自己获利，可以不顾他人、不择手段！
我天天和他接触，清楚他是怎样的为人。所以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我才不信那小子的鬼话！”
“我明白，我们都知道你是个负责人的好领导。这是由衷的，不是奉承！”魏东举起双手坦白说。
赵唐挥挥手，接着提起许静的事情：“关于朱莉，我和董事会几位进行了几次交流。
原先还有人担心她太年轻，不过孙良后来说服了大家。具体过程我就不讲了，我只告诉你结果。
董事会同意她出任智心网的ceo，条件是她认购不少于零点五个百分点的智亚股份，并且保证三年内持续在智心网服务。
如果她同意的话，董事会不仅向她提供一份优厚的薪资offer，而且还有为期五年的期权（数量不少）。”
“那……杰克（贾林）呢，你们打算怎么安排他？”魏东问。
“他会是智心网的联合创始人，首席产品官和执行董事，除去已拥有的股份之外，同样也有五年期权，但数量会低于朱莉。”
“嗯，执行董事也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可以说‘名利双收’。”魏东点头。
“沃尔夫已经找他谈过，杰克其实已经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他更愿意通过产品工作把自己的经验结合在一起，这是个需要专心、耐心的活儿。
但目前有市场、客服、商务等运营工作缠身，他也很纠结。所以这样调整倒可以接受。
马上伊凡（何伟）要回来主持安全产品部，最后一块砖就补上了。
杰克专心在主持产品中心工作，以后那边会是智心网最完整的部门。我希望他能不负众望呵！”
赵唐刚说完这句，魏东就瞥见刘正卯在外间门口闪了下，然后就是路倩话。
“让他进来吧！”他喊了声。很快刘正卯侧身出现在里屋门边。
见赵唐也在，刘正卯赶紧问了声：“董事长好！”然后带着歉意道：“打搅两位领导议事了，不好意思！要不我等等再来？”
“没事，又不是外人，有事赶紧说就好。”魏东摆摆手。
“朱莉刚刚传过来的消息，说给您发微信没见回，让我赶紧来问问，她那边等着回复杭州的人选呢。”刘正卯说。
“哦？是杭州有眉目了？”魏东连忙伸手抓起手机，边说：“你回去告诉她我在和托尼商量事情，手机是静音状态所以没看到。”
说着他已经看见了许静发来的消息，笑着叫道：“哈，太好了！”
刘正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只好站在那里。赵唐赶紧问：“杭州，哪方面的好消息？”
魏东凑过去轻声说：“西蒙介绍了个阿里安全部门p8的哥们，据说那人爱好有点怪，喜欢穿着汉服上班，因此和上级有不和，已经快三年没能晋升了。
这次朱莉南下找机会见了他一面，觉得除了服饰外人挺正常。在去阿里前是海通跨境电商平台的安全部总监，带过二十人团队。
但是当时对是否北上他没立即做出决定，朱莉又不能等在那里。这不，朱莉刚到广州他就同意了，你说是不是好消息？”
“太好了，总算又补上一块砖！”赵唐也很高兴：“你说这个朱莉，前后为咱们找了几员大将啦？迟总是她找的，亨特也是。
不但为别人做招聘，还提自己公司找来好干部！”他忽然想起刘正卯还在门口，扭头问：“汉得森是吧？你怎么还在这里？”
“呃，朱莉姐让我请示魏总，是否还要安排和杭州那人视频下，需要的话安排在哪天，周六可不可以？”
刘正卯头一次自己同时面对两位最高领导，说话有点紧张。
“可以、可以！你回复她，就这个周六吧。时间看对方怎么便利，我都可以！”
魏东笑着回答，显然连串问题的解决让他心情很好，说话时脸上写满愉快二字。
“嗯，对了。有个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见魏东忽然这个样子，赵唐有点奇怪。“什么事？你说。”
“前天迟总去找沃尔夫，说起财务中心的事。现在咱们摊子铺得不小，她有点顾不过来啦。
所以和他商议是不是单独设一名负责人，负责猎头这边的财务工作。”
赵唐想想：“她现在挑着智心网和智亚两副担子，马上智林的猎头学院也要启动，确实有问题。那你们有方案吗？”
“她向沃尔夫建议调高凤回来接管智亚。”魏东说完又补充了句：“但她担心高凤以前有过错误，又得罪过咱们，所以……。”
“这么想没必要！”赵唐摇头说：“高凤以前是犯过错，可包括你我在内，谁会一点错不犯呢？
再说他在智兴这两年做得不是挺认真的，也算用实际行动改正了。让他回智亚来做以前熟悉的事情，我基本上是同意的。不过……，”
他抿抿嘴：“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呢？
我们建立了人力行政中心，五十人以上团队派驻人力bp，一级级管理下去迅速、严密、有效。
可财务中心的组织应该怎么调整？如何对应集团化的现状？
我建议你和沃尔夫（陈兰）考虑下这个问题，不能因为财务的特殊性就忽视它。
更何况用沃尔夫自己的理论来说，人、财、物、信息四大要素是并列的，不能光考虑那三样，独独把‘财’字视而不见吧？
铜臭固然不好，可因此避而不谈那就不是个优秀的管理者了。这件事提醒了我，你们也要充分重视，经营的任何环节都不能丢！”
魏东脸上有点发烧，这件事他确实疏忽了。因为财务一直没出大问题，所以也就没像对人力那么重视。
但谁都知道，财务一旦出问题就是惊天大案！
他赶紧自我批评，并表示今天就和陈兰一起商讨财务中心的组织结构问题。
--------
离开广州的前晚，总经理卢莹邀请许静同游珠江夜景。
她俩在北 京路上吃点东西做晚餐，从天字码头登船，经过珠江画廊、海心沙，在广州塔下换乘到大沙头码头的船，然后到海港城去吃夜宵。
玩得很尽兴，人也有些累了。考虑到明天许静还要去赶早上九点去昆明的飞机，卢莹决定先送她回宾馆休息。
到了宾馆许静心里踏实下来，反而觉得睡不着了，便邀她上去坐会儿。俩人买了两杯星巴克带到房间，再次尽兴畅聊。
“朱莉我可真佩服你，一个人走这么多城市。”卢莹耸耸肩：“你自己出来就不害怕么？”
“怕什么，有没有做坏事心里还能有鬼？”许静吃吃地笑。
“不是说这个。”
“我知道你意思，自己多注意点就是。”许静学她样子也耸耸肩：“没办法呀，总部前头一直比较动荡，没有精力顾及大家。
现在总算安定下来，所以赶紧安排我来看望你们。你们自己在外面独立支撑这么多年不容易，我才跑出来一个月而已，算得了什么？”
“嘿，要说我当初被派来筹建天河公司，总部只给了钱、一个两居室的钥匙，我带着个财务的姑娘就来了。
没想到，现在连家都安在这里，彻底成本地人喽！”卢莹感慨说。
她今年才三十二岁，但看上去可比许静成熟太多，而且她自己说生过孩子以后腰粗得再也穿不了从前的裙子了，因此很羡慕许静旗袍裙衬托下纤细的腰肢。
“天河是第五个分支，但现在可是兵强马壮啊！”
许静用玩笑的口吻说：“要不是我亲眼看见简直难以相信，你手底下居然有十足的上百人！
从两个到一百个，真是不易。你现在可拥有一个中型公司的实力呢！”
“唉，难得很！”卢莹摇头：“如果不是总部资金支持、制度支持，还有托尼在位那会儿的策略上全面倾向，广州区哪里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过……，我其实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还是挺有些担心的。”
“嗯？担心什么？”
“广州这边现状你也都看到了，你不觉得现在应该做些调整么？”
“比如说？”
“比如我们一直在扩张，尤其这两年。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地产兴盛咱们挣下不少钱，然后托尼鼓励发展，我们挖了不少好手过来。
这两年广州这边已经吞了三家小公司，形成天河、越秀、荔湾、海珠四家的布局。
从单一的地产，增加了电商、医药、制造三个新行业。
但是这样的扩张带来了问题，我曾向大魏陈述过，可他没做表态。”
“你是觉得扩张过快，管理跟不上？”许静想想问。
“有这方面的因素。你看，天河公司一百人，越秀公司十七人，荔湾那边九个人，海珠最小有六个人。
首先，我不知道该怎么把企业文化贯彻到他们当中，甚至我觉得天河公司自己也只做到了七成，那其它公司恐怕连一半都学不到！
其次，这三家公司收购以后总部就处于动荡期，所以它们到现在还是独立账目和财务，我成了只听汇报的名义领导。
还有，目前市场状况你也知道，广州这边因为有电商外贸和医药进出口还好些，但也有影响。
现在荔湾和海珠情况就不好，尤其海珠那边已经向我要求过两次拨款了。这些话我不好在公司说，但是你明天要走，我又不能不说……。”
许静点点头。在公司里卢莹对她汇报时还有其他干部在场，她确实不好说太多。看看卢莹歉意和内疚的样子，许静说了句：“难为你了。”
可不，人家从来没带过团队，只因为勇敢、愿意开拓，就把她派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来，靠着六年的付出拼杀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总部那边一直在忙着斗争、整顿、整合以及开辟新战场，却没有人重视城市公司的管理，对他们缺乏领导。
靠着每月一次的例会、数据汇报能解决多少问题呢？许静也觉得那不可能，自己要是不曾下来走走，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但该怎么帮，帮到什么程度呢？她心里衡量了下自己的资源和权限。
“财务问题非常重要，我明天会立即向大魏和迟总沟通这件事！
其它的，我先听听你有什么建议，或者……需要我现在立即帮你做些什么、决定些什么？”许静先抛出自己的问题。
“我……，”卢莹抬头想想。“其实你说的那些网络化、平台服务都挺好，可具体到落实上，怎么实现呢？”
卢莹摇摇头：“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只会做猎头，就是你说的传统猎头，我怕自己跟不上总部的步伐。
而且，我觉得要是五、六十人规模，工作起来更得心应手，可再多就难。这不是我推诿，是自知之明。
我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怕误了总部各位的期望。”
许静不出声地听完，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咱们慢慢掰开来说。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和自己的人力bp好好谈谈，让她帮你做个规划。
先要按我们说的把转岗到智心网这件事和大家掰开揉碎讲清楚，让他们看到里面的机会和价值。
然后积极地推动这件事。当然也可以有些倾向性，比如海珠公司效益不好，那就尽量争取让他们多转岗些人，甚至集体转过去。
这是第一步，可以为猎头减少很多负担。
第二步对仍然留下的人做甄别，淘汰业绩不合格的那部分，这样是不是又减少部分？
两轮之后，还可以转岗少数给猎头学院。剩下的才是你真正要面对的传统猎头业务员工。”
“哦！明白了！就是说那些人转岗就不归我管理了？”
“他们已经交给智心网广州区营业中心，不属于智亚猎头的员工编制啦。今后的薪资、福利、股权激励全部按智心网规定执行。”
“好！可是……假如像海珠公司全转岗了，公司空了怎么办？”卢莹担心地问。
“没关系，你交给行政，由总部行政物业资产部决定处理办法”
卢莹脸上露出笑容：“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只能由我来管理呢。
不过还有问题，四家公司的员工分布很广，广州很大的，如果智心网广州区在天河上班，其他区员工因为路途缘故闹不好会辞职。”
“这个也有解。”许静笑道：“总部已经在智心网实行居家办公（soho）轮岗办法，以后智亚、智兴都可能效仿。
就是在每天有部分人居家办公，大家轮着来每周有一天。这样不但节约资源，而且可以培养soho的习惯，为下一步推广打基础。
总部根据大家反馈逐步完成三网合一，这样将来大家只需要上智心网就可以完成soho办公和业务协同的所有步骤、流程，和家住哪里没太大关系了，和你团队有多少在职员工也没关系！”
“你是说……跨地域协同？”
“对，那时你可以调动资源分配工作，让广州和西安两地的顾问一起做单。
而且杰克他们已经在做这方面设计和研发，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建议总部考虑设立大区！”卢莹忽然说。
“哦？”许静很惊讶：“为什么你会提出这个建议呢？”
“现在各城市都是总经理做主，那是由于业务模式只有猎头或rpo，有的城市只有一种业务，所以不需要太多沟通和协调。
但向互联网转型后就不行了，业务除去线下还有线上，需要协调各种资源为智心网服务。
现有的城市总经理绝大多数人完成不了这样的任务，他们要么需要大量学习和再培养，要么就只能固守原有的旧业态、传统模式。
所以要实现你说的为平台服务目的，要调动各地的资源，恐怕就必须按区域特点划分大区进行管理……！”
卢莹的话让许静眼前一亮，解开了她从上海到这里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按区域特点划分大区”、“协调和调动各地的资源”，说得多好哇，这正是许静需要的答案。
她禁不住再次注目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姑娘。
诶，她岂止是有自知之明呵！许静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