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偶尔传来的猫叫, 江暮染的一巴掌震飞了树上的归鸟, 也震惊了所有目瞪口呆的人——大部分是鼠目带来的手下。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每个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这样的想法，居然连鼠目也敢打？
可当看到鼠目挨了一巴掌后, 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诚恳的道歉，他们表现地更为震惊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鼠目时至今日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关山飞, 谁还能让他如此毕恭毕敬？
“滴————”
原本等在“小绵羊”上的绿毛由于过度震惊, 手指不小心按到了喇叭上, 发出突兀刺耳的响声。
当发现江暮染和鼠目一同朝自己这边看来时，他赶紧松开手, 紧张又惶恐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怕是江暮染再不说话，绿毛都要吓哭了。电影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小混混撞破大佬糗事，为了顾全面子大佬不惜痛下杀手毁尸灭迹————绿毛还不想这么年轻就从这个星球上消失。
鼠目只不过看了一眼, 便收回了视线。
倒是江暮染冲着绿毛挥了挥手, 笑着喊道, “别着急, 再等会。”
你以为一个巴掌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吗？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看着江暮染脸上的微笑, 鼠目下意识想退后一步。但江暮染没给他机会, 便招手说道, “你凑近点，我有话让你带给四爷。”
“————”
左脸还在火辣辣疼。鼠目面带微笑，僵硬地将右脸递了上去。
既然要肿，就肿得对称一点。
可等了好久，也没有预想之中的巴掌。惊讶地抬起头，江暮染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你以为我还会打你？”
鼠目没有说话。
“我不会打你了。”江暮染叹了口气道，“你都准备好了，打你还有什么意思？等下次你没准备好的时候，我再打你。那样才疼。”
“————”
“哦对了，”江暮染仿佛想起什么似得，说道，“你说路上出了意外，是什么意外？”
“寻仇。”鼠目把早就想好的答案说了出来。言多必失，他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连谎言都说得简洁有力。
“是吗？”江暮染笑了起来，也不再多问。
可有那么一个瞬间，望着江暮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鼠目心头猛地一凉。
冒出个骇人的念头，被她识破了！
知道今晚江暮染会来处理苏大年的事，关山飞早就派他来压场子。也显示出自己的“合作诚意”。但是半路上他又接到关山飞的电话，暗示他不用太着急。潜台词是——让江暮染吃吃苦头。
所以鼠目带领着一干兄弟，去夜总会喝了点小酒才不慌不忙赶来。
让江暮染吃点苦头，再救下她。让她明白在南珠她能依附的人是谁，她才会老实听话。跟了关山飞多年，鼠目清楚他的做事风格。
所以当闯进赌场看到江暮染被枪指着头的时候，鼠目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在心里暗喜。
有什么比救命更能收买人心的呢？
但鼠目没想到的是，他进入赌场还没来及说一句话，江暮染就瞬间空手夺了光头男手中的枪，然后紧接着上演了一幕“人质”挟持“绑匪”，“绑匪”跪地求饶的戏码。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当看到光头男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求着江暮染把苏大年带走还要赔偿医药费的一幕，鼠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他突然醒悟，就算今晚关山飞不派他来，江暮染也不会吃到任何苦头。这样一个魔鬼，只会让别人吃苦头。
所以挨一巴掌，虽然吃惊，但不意外。
来晚了。这样的结果就该有所预料。只是当初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太小，就下意识忽略不计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没给鼠目试探的机会，江暮染突然说道。
眼看着江暮染要上小绵羊，鼠目追了上去，小心翼翼问道，“苏大年不救了？”要知道，今天晚上他们来的主要目的是救苏大年。
“你觉得我今天晚上是来救他的？”江暮染反问道。
难道不是？鼠目一愣。
“我的主要目的是赢钱。”江暮染指着塑料口袋里的五十万，笑呵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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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能不能发财，运气很重要。
绿毛说，能不能发财，跟对人才重要。
别人家的老大，都是小弟在前面冲锋陷阵老大只需要坐享其成。可换成江暮染，成了她在前面一路闯关打怪，自己只用跟在后面捡捡装备升级。
抱着一口袋钱，迎面吹着凉风。绿毛坐在小绵羊后座，望着江暮染“伟岸”的背影，感受着小绵羊风驰电掣的速度，感慨万千，内心激荡，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到了滨河路，江暮染停下车。回过头，惊讶地发现绿毛已经泪流满脸。“绿毛，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真是个傻孩子，江暮染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可能这辈子还没赢过这么多钱，感动地哭了吧。
绿毛抱着钱下了车，抹了把脸说道，“江姐，你车骑太快，我——我沙眼。”
“————”
滨河路，俗称“大排档一条街”。这儿沿着河岸一路走下去，全是大同小异又热闹非凡的大排档。每天晚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简直就跟河对岸那座奢侈豪华的不夜城有得一拼——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有钱人去的地方，一个是不太有钱的人来的地方。
身揣五十万大洋，江暮染还是低调地将自己划为“不太有钱的人”的行列。
随便找了个大排档摊点，江暮染和绿毛入座。每个打牌赢了钱的人都喜欢吃东西庆祝，江暮染他们也不例外。
“老板。来十只鸡腿，二十串五花肉和十串腰花——其他的，随便配点。再来瓶矿泉水。”黄晕的灯光下，江暮染满脸喜气，难得豪气得点着菜。
“江姐，怎么不点啤酒？”绿毛问道。吃烤串喝啤酒，吹着凉风扯牛皮，可是人生一大乐趣。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江暮染指着一旁的小绵羊严肃地说道。“绿毛，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目无法纪违法乱纪道德素质败坏喜欢酒驾的王八蛋吗？
“当——当然不是了。”
“那就对了。水是替你点的。等会你来开车。”说着，拍拍绿毛的肩膀，江暮染冲老板喊道，“老板，我还没说完，别忘了来瓶啤酒。吃烤串不喝啤酒算什么事啊！”
“————”
吃到一半的时候，绿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问道，“江姐，苏大年说的苏白是那个苏白吗？”在赌场的时候他就想问，奈何情况危急，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了。
“哪个苏白？”
“就是唱《等候鸟》火了的那个。”
“苏白是唱歌的？”江暮染咬了口鸡腿满脸困惑。她一直以为苏白是演员来着。
等绿毛一脸激动地给江暮染普及完苏白的成名史后，江暮染终于可以确定，他说的苏白跟自己认识的苏白是同一个人。
然后她又不禁感慨，原来苏白这么出名。难怪当初自己没认出她时，她觉得不可思议，还翻了自己一个白眼，要是自己的话也会更生气————这就跟自己走在秦城监狱，突然冒出个土包子说不知道秦城监狱一枝花一样————我们名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不认识。
“你喜欢她？”江暮染问道。
“她是我女朋友！”绿毛跟打了鸡血般说道。
“————你可不是她男朋友。”江暮染说道。
“什么？苏白都有男朋友了？”绿毛大惊失色。对于一个男粉丝来说，“女朋友”有了男朋友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因为每一只白天鹅周围，总有很多癞蛤蟆，所以，凭什么是你这只癞蛤蟆？
“你告诉我他是谁，我要去拆散他们！”绿毛痛心的说道。
“————”江暮染要被脑残粉打败了。
她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根青菜，用纸擦了擦嘴，在打算将接下来的鸡腿给解决掉之前，说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我不知道。但看你的样子，肯定没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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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年真是我女神的父亲？那我女神实在太可怜了。居然有这样的爹。”吃了点烤串，喝了点——矿泉水，绿毛此时已经完完全全脑补出一位恶贯满盈心狠手辣的父亲为了还债出卖自己心地善良纯真漂亮的女儿的戏码了。
幸好，有自己在。自己英勇无畏深入虎穴，“差点”就将苏大年救了出来。可惜——都怪江姐，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绿毛看江暮染的眼神充满了责备，要是他们今天将苏大年救了出来，女神不就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吗？
“江姐，要不我们再回去一趟？”绿毛眼神坚毅，神情坚定。“为了苏白，我们必须把苏大年救出来！”
“我救了啊！”江暮染忙着解决面前的烤串，敷衍回答道。
“你——”
你那是救人吗？你压根是将人往死里弄啊！
想起在赌场里，江暮染威胁光头男的模样，绿毛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有点怀疑，江暮染真和苏白是朋友吗？仇人还差不多吧？还是杀父之仇的那种！
久久没听见绿毛吭声，抬起头看见他复杂的眼神。江暮染就知道他误会了。
实际上，所有人都误会了。他们都以为江暮染去赌场是为了救苏大年出来，连江暮染自己最开始也这么以为。
可直到见到苏大年本人，江暮染才醒悟过来，不是这样的。
即便他是苏白的父亲，也不能掩饰他是个人渣的事实。救这样一个人渣出去，只会带给苏白无止境的骚扰和厌恶。而她的目的是确保苏白的事解决好，换句话说，如何把苏大年解决好。
恶人自有恶人磨。江暮染选择了光头男。
她故意放下狠话，威胁光头男要是不解决了苏大年自己就解决他，但是光头男不可能真的乖乖听话解决苏大年。一是他不想。混到他这个份上，家里有大有小，日子也算舒坦，没必要为了一个苏大年断送自己的下半辈子。二是他不敢。卖器.官犯法，杀人更是犯法。更何况，江暮染一开始是打算救苏大年的，说明她不是真想苏大年死。万一他摘了苏大年的器官，害死了他，江暮染哪天又跑上门找他要人，他上哪儿哭去？
但算上新仇旧恨，光头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苏大年。至于苏大年会不会又找上苏白，除非光头男不想活了，他是不可能让苏大年有机会缠上苏白的————那不就暴露了他自己没有解决苏大年的事了吗？
是不是傻？
在生命面前，没人敢掉以轻心。
就是算准了这些，江暮染才不救苏大年出来。
只有地狱才能教人重新做人。
可惜，这个道理不是人人都懂。除了顾倾城。
想起顾倾城，江暮染不禁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江姐，你真的不去救人？”绿毛不死心，又问道。
江暮染望着绿毛的脸，发现他的下巴有淤青，应该是在赌场的时候被人打的。问道，“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绿毛一愣，下意识说道，“挺好的。”
江暮染点点头，说道，“我觉得你也挺好的。所以——”她话锋一转，“既然我们都是好人，为什么要去救一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王八蛋？你还有没有点做好人的觉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