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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罗恩看着亚特这副“虚弱”的模样,他努力绷紧脸部的肌肉,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最终忍不住侧过头,抬起手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轻笑,肩膀都跟着微微耸动。
这窃笑声到底还是传到了亚特耳中。他扭过头,眼神“不善”地瞥了自己这位忠心耿耿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可恶”的侍卫官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亚特清了清嗓子,故意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道:“笑?哼,罗恩,你现在就尽情笑吧!”他顿了顿,目光在罗恩身上扫了扫,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等奥莉生完孩子,身体恢复好了……嘿嘿,有你小子好受的!到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站在这里笑话老爷我!”
这话一出,罗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变成了讪讪的尴尬,想起家中即将临盆、性情愈发“彪悍”的妻子,他下意识地也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似乎已经预见了某种“悲惨”的未来~
亚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罗恩说道:“对了,听洛蒂提起,奥莉那边……也就这两日了吧?”他语气里带着关切,毕竟奥莉不仅是罗恩的妻子,也是跟随洛蒂多年的女仆,情分不同。
提到即将临盆的妻子,罗恩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生动起来,那是一种混合着紧张、期待和巨大兴奋的光彩。
他用力点头,声音都轻快了几分:“是的,老爷!就这两天了。我母亲艾玛和奥莉的母亲这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什么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小家伙出生。”他话语里满是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和对长辈细心照料的感激。
亚特看着罗恩那副既紧张又幸福的模样,再联想到自己刚才下楼梯时的狼狈,不由得失笑摇头。他带着几分戏谑,拍了拍罗恩的肩膀,感慨道:
“说起来,你这小子,年纪比军士长、奥多他们小不少,倒是跑在了最前面。军士长就不用提了,奥多那家伙也是个不开窍的,连个女人的影子都还没见着。我这个做领主的,都不免要替他们着急了。”
他这话半是调侃罗恩的“领先”,半是真为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却至今单身的部下们操心。罗恩被亚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笑。
突然,亚特猛地一拍大腿,不顾腰腹传来的些微酸软,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让旁边的罗恩都愣了一下。
“对了!罗恩,”亚特眼睛发亮,语气带着惯有的决断,“你回去跟你母亲艾玛,还有奥莉的母亲好好说说,让她们多费心留意!趁着现在战事平息,军团休整这段空闲时间,发动堡里的妇人婆子们,多打听打听,务必给我们军团里那些还打着光棍的军官物色些合适的女伴!”
他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大手一挥,仿佛在规划一场新的战役:“告诉她们,不必拘泥是贵族小姐还是平民女儿,首要的是品性好、能持家。到时候看准了,由我做主,统一为他们风风光光地举办一场婚礼!也让我们威尔斯堡好好热闹热闹,添添人口!”
罗恩听着自家老爷这充满“雄心壮志”的拉郎配计划,先是愕然,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这不仅是关心部下,更是稳定军心、凝聚人心的好事。他立刻挺直腰板,用力拍了拍胸脯,朗声应道:
“是!老爷!您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我母亲她们肯定上心,堡里那些热心肠的妇人们也肯定乐意张罗。保证给奥多大哥他们找个知冷知热的好伴侣,尽快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他已经能想象到,当这个消息在军团那些光棍军官中间传开时,会引发怎样的骚动和期待了。这或许比一场胜仗,更能让那些粗豪的汉子们感到紧张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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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亚特与罗恩还在内堡里为军团那些高阶光棍军官们的个人问题煞费苦心、出谋划策之时,他们口中那个“老光棍”、向来在女人这件事上显得不太“上心”的军团副长安格斯,却早已悄无声息地展开了行动……
今晨天刚蒙蒙亮,当大多数参与昨夜狂欢的人还在沉睡时,安格斯便已如同往常一样起身。他先按照亚特事先安排,前往堡外的军营,将士兵们轮流休沐、营地警戒等一应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处理完军务,他并未返回城堡,而是独自一人骑上自己的战马,骑着马朝着城堡外那片日益繁荣的工坊区不紧不慢地行去,没有亲兵,也未带随从。
沿途,往来的领民们见到这位身形壮硕、气势逼人的军团副长,无不恭敬地停下脚步,躬身向他行礼。
安格斯是个粗人,不擅也不喜那些繁文缛节,对于这些敬意,他也只是用眼神扫过,礼节性地微微颔首,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声作为回应,随即就继续轻轻踢动马腹,沿着夯实的道路向工坊区前进。
若细看,会发现他马鞍的一侧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口袋,里面装满了东西。那是他此次南征伦巴第时,专程在米兰等繁华之地留心采买的礼物。
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那位在纺织工坊做事、让他这颗在尸山血海里打磨得冷硬的心也不由自主泛起波澜的寡妇莎拉,安格斯那向来紧绷的脸上,线条便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心情大好的他,甚至不成调地哼起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旋律简单的小曲。那双眼睛望向远方的工坊建筑时,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期待。
他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腰间,解下那个从不离身的皮质酒囊,用牙齿利落地咬开木塞,仰头“咕咚”灌上一大口辛辣的高度麦芽酒,仿佛要用这熟悉的灼热感,来压下心底那丝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近乎毛头小子般的悸动。
马蹄声声,载着这位心有所属的沙场老将,融入了工坊区渐渐喧嚣起来的嘈杂之中……
安格斯与莎拉的相识,要追溯到去年夏天。
那时,威尔斯军团正大力整顿武备,安格斯受亚特之命,前往城堡外的武器工坊,查看那些新研制出的、被称作“铁蛋”的秘密武器的进展。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皮质软甲,浓密粗黑的头发在烈日下泛着油光,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沿途的一切,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猛兽。
就在他经过毗邻武器工坊的纺织工坊区时,一个抱着小山般高高垒起的白色纱布的身影,突然从工坊门口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与正要经过的安格斯迎面撞了个满怀。
莎拉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雪白的纱布散落一地。安格斯身形魁梧,只是微微晃了晃,而撞到他的人则踉跄着向后倒去。安格斯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揽住了对方的腰,稳住了她。
直到这时,安格斯才看清被他揽住的人。这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的女人,因为惊吓和奔跑,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深棕色的发丝黏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的身材丰腴,隔着薄薄的亚麻衣衫,能感受到那充满生命力的柔软触感。一双此刻因惊慌而睁大的眼睛,像是林间受惊的母鹿,带着一丝野性的灵动。
这个在尸山血海里眉头都不皱一下、从不曾近女色的军团副长,在这一瞬间,竟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双凌厉的眼睛有些发直,揽在对方腰肢上的手臂也忘了收回。他闻到了一股混合着阳光、皂角和女性汗水的独特气息,与他熟悉的血腥、钢铁和汗臭截然不同。
女人率先反应过来,慌忙站直身体,脱离了安格斯的手臂,不停地向他道歉,脸上红晕更甚。她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亟待处理的纱布,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气势骇人的军官,眼神焦急。
安格斯这才回过神,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随后竟破天荒地弯下腰,用那双惯于握斧挥砍、布满老茧的大手,有些笨拙地开始帮女人捡拾散落的纱布。
女人看着这位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军团副长竟然在帮自己捡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还是焦急。她一边快速捡起几卷纱布抱在怀里,一边语速很快地向安格斯道谢。
安格斯刚把几卷纱布递过去,莎拉也顾不得再多说道谢的话,只匆匆又行了个礼,便抱紧怀里的纱布,转身朝着河边小跑而去,裙摆在她匆忙的脚步下翻飞。
安格斯直起身,手里还拿着两卷没来得及递出去的纱布,望着女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地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而他那颗如同铁石般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的撞击,产生了一丝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涟漪。就是从那一刻起,安格斯记住了这个名叫莎拉的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