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日子安静且平淡。
言卿一直很想追问莉莉之前所说的想要实现的愿望，以及她说不想治疗是因为什么。
但是问起来的时候，小女孩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脸上带着点超乎年龄的成熟感，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重要。”
莉莉对化疗很抗拒，每次到了要化疗的时候她都会哭闹不停，死死扒着床不愿意去化疗，她的父母看起来都很无奈，摸着莉莉的头哄她说要乖，好好治疗。
化疗结束后，莉莉身上会插着很多管子，然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
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
莉莉声音沙哑地说道：“小精灵，你看，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言卿站在莉莉的枕头边上，她是玩偶的大小，总共也就比莉莉的手大了些，女孩垂眼看着莉莉身上的管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个小姑娘，现在也就是上小学的年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说，活着多么痛苦。
“但是依然有很多人希望你活着，期待着你病好的时候带你外出看日出日落，治疗你的医生护士，你的爸爸妈妈。”言卿垂眼，顿了顿，“还有我。”
她其实是没什么同理心的人。
但是莉莉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莫名地跟她刚进穿书管理局的时候很相似。
那时候她不肯服从管教，出任务时宁愿被惩罚也不按照系统意志来，任务者的新人任务几乎都是练手的任务，但是言卿失败了。
从惩戒室出来之后，言卿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很久，她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疼痛的，仿佛所有的骨头被打散了然后重新组合，从表面看不出任何伤痕，但就是疼得无法动弹。
管理局分配来带她做新手任务的前辈坐在她的床前，很是苦恼地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做任务呢？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做么？”
言卿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她只要一动就浑身都疼，于是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为什么要好好做任务呢？我连自己过往的记忆都没有，你们都有想要继续的理由，但是我没有。”
管理局的任务者大多都有所求，希望能够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但是言卿连过去都没有，也不知该怎样走向未来。
过去与未来，都是一片空白。
前辈告诉她：“既然言卿已经进入了穿书管理局，就说明你有很想要拥有的什么东西，如果暂时想不起来的话，就慢慢地想吧。就像所有触发了穿书意念了委托者一样，都是有很想要做的事情才会让我们帮忙的。”
“很想拥有的……？”
“言卿可以从现在开始拾起你的记忆，世界上肯定是还有很多希望你认真又努力地活着的人，大家都会帮你。”前辈道：“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因为我是你的前辈，也是你的指引者。”
言卿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的莉莉。
“世界上还有很多希望你认真又努力活着的人。”言卿回忆着之前前辈的腔调，“大家都会帮你，我也会。”
她其实仍然不明白前辈所说的话，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她很会学习，也很会伪装。
莉莉偏过头来看着她，她似乎在思考，揣摩着言卿话语里的可信度，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声音沙哑地出声：“我……花盆底下有个东西。”
言卿爬到窗台上，废了好大劲才从花盆底下抽出了一张卷好了的画，上面画着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的模样。
“我的朋友可可要离开了，我之前说过在她走之前要去送她，但是突然就检查出来了病症，在医院出不去，她快要走了，我想去送她。”莉莉道。
……
……
时间到了晚上的时候。
言卿终于知道属于林柯的限制是什么了，医院的夜晚最容易吸引阴气，晚上的医院比白天要热闹得多，之前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都在夜晚的医院内游荡。
医院内的医生护士是不允许夜晚还留在医院内值夜班的。
言卿的限制是变成了玩偶，体型外表的差距；而林柯则纯粹是被砍去了一半的时间。
竞技场跟外面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不知道外面会有多少人观看这场比赛？
言卿坐在莉莉肩膀上，漫不经心地想，应该没多少人，就像之前周琦说过的，她现在只是个新人，没有任何亮眼的成绩，不会有什么慕名而来的粉丝。
莉莉休养了些时日，言卿偷偷地在夜间给她治疗过，恢复的速度让莉莉自己也觉得惊讶。
言卿早前就侦察过夜晚医院的地形，观察过医院晚上百鬼夜行的各个时间点，发现这些游荡的鬼怪很有领地意识，完全不多走一步，每一块都划分得严明。
“走廊外面是个难产而死的女人，她不会欺负小孩子，所以你可以直接从走廊过去。”
“不要走电梯，电梯里面有个上吊的家伙，无论是谁进入电梯都会被他给一起用绳子吊起来；走楼梯，楼梯的三楼和四楼的楼梯间是个重病死了的老人，直接跑，不要停留，他腿脚不便，追不上你。”
“到了医院大楼外面，那都是一些太平间里的人，手上系着红绳，如果他们问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不要说话。你答应的话就会被塞进太平间的冷冻柜里，如果拒绝就会被他们当成食物撕开。”
“不回答就行了，直接转身离开，他们追你也不要感到惊慌，一直跑。”
言卿坐在莉莉肩膀上面指挥着，趴在小女孩耳边告诉她这些日子所探查的东西。
莉莉一股脑地跑到了医院大门的位置，表情很是讶异：“这，这样就出来了？”
她并不是没有在晚上尝试着出来，因为夜晚没有医生护士值班，但是有无数明明白白地在白天就已经宣布死亡的人在游荡，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恐慌。
“不要从大门走，门岗的大爷很负责任，他不会放任何人离开医院。”言卿表情淡定：“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