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替海岚把围巾重新围上，把她在冷风中吹得冰冷的手握在掌中：“再难过也不能让拿身体开玩笑。”
海岚脸上的皮肤感受到围巾的温暖，露出一丝期盼的笑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革命尚未成功，半点也不敢生病。”
顾子晋替她把衣服拢好：“走吧，先回家再说。”
客厅里的油汀早就把周遭的空气熏陶得暖暖和和，海岚坐进沙发搓双手：“活过来了。”
顾子晋熟门熟路替她泡了杯玫瑰花茶，她捧着厚实的马克杯，耳朵里灌进舒平晓责备的声音：“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这么冷的天站在田头，就不怕感冒吗？”
她老实地挨着老母亲的训斥，下午她的心情确实很糟。她有些想不通，也深感委屈，甚至自我否定。
什么带着大家一起种花，实现共富目标，这些和她有关系吗？她种好自己的花不就得了吗？有了这些乱七八糟和想法，才会想让风吹醒自己，找到答案。
顾子晋轻声问道：“有答案了吗？”
她抬眸，在他黑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嗯，我不能放弃。”
舒平晓叹着气摇头：“照我说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管他们呢！”
不管怎么行？不管就会像如浦镇那样花农之间相互竞争，可以卖十块钱的花，只能按五、六块钱出售。花农全年的辛劳、汗水统统看不见，只为那点略高于工资的收入生存。
更别提有什么成型的产业，即使再高贵的鲜切花，也只能沦为廉价品。
“没有开始的话，我是不会管。但已经开始了，我就要管到底。”海岚一口气把花茶喝了个见底。
顾子晋轻捏她的手指：“不要怕，方法总比困难多。”
刚吃过饭，毛明辉就过来和海岚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海岚非常赞成他说的做家访，出现这种事情，首先要了解大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再把后面的指使者找出来。
说干就干，他们先从离家最近的邻居家开始做家访。
这家人离海岚家不远，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毛明辉一走进院子就招呼道：“永年，在家吗？”
一位中年男子从堂屋里疾步而出：“毛书记，你来了。”看清后面跟着的海岚，他眼色里透露出一丝闪躲。
几个人围坐在堂屋的四方桌旁，毛明辉直言不讳道：“永年，今天来找你是要谈谈联名信的事情。我想了解一下，这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吗？”
盛永年不经意间瞥了眼海岚，心虚地双手交握：“联名信不就是签个字，摁个手印嘛！”
毛明辉暗思，果然不出他所料，都是一群被利用的人。
“永年啦，我知道这件事情是谁牵的头。你想想看，牵头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哪知道有什么目的？但是人家说了，合作社的投资款，我们都可以用。”盛永年把听来的话倒了出来。
毛明辉深望着他：“投资款是给合作社的没错，但合作社的性质不是集体制。这笔钱海岚理事长用在扩大生产和验证增产的实验田上。那一百亩花田的利润，出租户都是有分红的。”
盛永年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这个不公平：“我们的田要自己辛辛苦苦种，他们的地租出去就有分红？那为什么不给我们分红？”
“那要不这样，你现在就把地都租给合作社。你家这几亩花田的利润也不要拿了，全拿出去分红可不可以？租金和日常工资照开给你。”毛明辉瞅了他一眼提议道。
盛永年哪里肯：“那怎么行？自己种花卖掉不比分红的钱多？”
毛明辉只望着他不再接话，他瞬间理解了毛明辉的意思。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赚了钱还眼馋别人的分红，他们的心理就是这样被人利用了。
“再者，就算是试验田，花卖掉后的利润也是要拿出来分红的。让你们签联名信的人，他愿意分红吗？”毛明辉问道。
盛永年回忆了下，貌似没说过这样的话。毛明辉晓得他心里开始冒起了问号，继续引导他：“你再想想看，合作社统一收花售花，花价有保障。而且全款支付给大家，连佣金都不收。他有没说过保证帐目透明，不收差价？”
“永年呀，做这种事情的人，心思本来就比别人多。心眼也不见得有多宽广，他会把手里的钱分给大家？我目看并不见得呀！”盛永年最终被这句话打动，心里有些着急了。
“我以为就签个字而已，再说只要有合作社统一管着，谁做理事长都一样。”
毛明辉问：“他总是答应你们什么由头了吧？”
盛永年踌躇着说：“他说增产的设备和技术让大家免费用。”
海岚在旁边沉默了很久，已经到了忍不住要发声的阶段，最终还是忍耐住，让毛明辉去沟通：“不可能的。这套技术还只是验证阶段，陈教授没有其他合作意向，我们合作社是第一家。”
盛永年此时也觉得这个承诺很不靠谱：“我一时糊涂了。”
“什么费用都不收，就让你赚2-3倍的钱，他是你爹还是你妈？”毛明辉叩了下桌面，在堂屋里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是科研项目，就连肥料配方都是。如果有人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这套方法，而且可以免费使用，那一定是骗人的。”海岚说话了，“凭心而论，我和爸爸在技术方面算得上是尽心教授了。”
盛永年心生愧疚：“你们父女的心胸真没话说，我们每次找你们请教，都是有求必应。我就是一时糊涂，以为签个字也没关系。我现在就把群退了。”
说完，他打开手机眯缝着眼找到群，点击了退出群聊。
很快他手机就响了起来，看了一眼他直接把电话摁掉不接。他对毛明辉道：“我给几个玩得好的打电话，让他们也退群。那个签字不作数，不能被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