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毛明辉骑着小毛驴去了镇上，刚骑进镇政府，把车停在爬满紫藤花的停车棚下，就看到陈书记一个漂亮的飘移，把车停在他边上。
他重重咳了一声，背着双手离开停车棚。陈书记故意磨蹭了半天，才锁上车往办公楼走去。
屈嘉平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眼前两个大活人视若无睹，只专心看文件。陈书记总有些心虚没敢开口，毛明辉倒是咳个不停。
“不要咳了，再咳就把嗓子咳破了。”屈嘉平善意提醒道。
毛明辉又咳了一声：“今天就是把嗓子咳破，也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可。”
屈书记放下手里的可看可不看的文件：“你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我这里只是个镇政府，你们哪个村发生点什么事，不都得传到我这楼里来？来吧，好好说说看，你们到底想怎么办！”
他说的没错，横竖就这么大点地方，还有什么消息飞不进来的？
毛明辉道：“钱明村想到我们村抢种植户，这不妥当吧？”
陈书记被他抢了个开头，轻哼一声：“你不是说过入社自愿，花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吗？怎么能说我们在抢人呢？”
“这一点我说了就保证会做到。但是像你们这种背地里抢的行为就是可耻。”
“你瞎说！李建国不是也入过你们的合作社？”陈书记音量也他无异。
两人眼看着剑拔弩张，屈嘉平敲着桌面：“要吵架到院子里，少在我这里丢人。”
毛明辉平日里很少板面孔的脸，此时僵硬着说道：“屈书记，我今天来是一定要把说明白的。明人不说暗话，照钱明村这种稿法，许和镇哪怕有再多人种花也成不了气候。还会害人害已！”
陈书记本来心存内疚，但被他这么点开了说，觉得面子全无：“身为一个村高官，讲这种话也不嫌丢人。”
“我是为了全镇的经济发展着想，关我身份什么事？正因为是村高官，到镇里来更方便，我更要讲实话。老陈，你难保证你们村那个李建国没打主意？不就是也想开个合作社嘛！我们是挡着你们了，还是碍你们的财路了？还有，你敢说你们不想压价卖花？哼！我实话告诉你吧，只要你们这么做，那就是自掘坟墓。”毛明辉坐在椅子上，说着话架了二朗腿，满脸的鄙视。
凭良心讲陈书记除了想搞个合作社以外，真没有其他坏心思。但是他看出了李建国那些苗头，所以心里发虚。
“只有你满脑子都是全镇的经济发展？别人脑子里就是屎？”他双手撑在腿上，“你们的模式也是学来的，就不让别人跟着做？我是想做合作社怎么了，有错吗？李建国是有错，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教育他？别上来就把自己当圣人，不就是占着你们村里花田比我们村多吗？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就算钱明村成立了合作社，也绝不会拉你们村民来入社。就算要来，我们也不允许！”
“就是比你们多，看不顺眼呀？”屈嘉平在他们火气味十足的谈话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陈书记顿时没了脾气，在事实面前不得不低头。
屈嘉平道：“吵完了？我可以说话了吗？”
两个大男人互相瞪了一眼，等着他说话。
“产业还没有做成，自己先内哄，像个什么样子？身为村支书，就是应该为本村着想。但是也不能有歪点子。实话和你们说吧，我昨天去过兴南村，他们也想种花。内哄、抢人、打架？你们干得过来吗？”屈嘉平起身走到窗户面前，“就是因为你们之间这些上不了桌面的心思没解决好，现在我还没让他们到陆和村去学习。”
毛明辉与陈书记同时惊讶道：“兴南村？”
“老毛呀，全镇不可能只有你们一家合作社。”屈嘉平道。
这话让毛明辉很不服气：“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不会阻碍别人入社，我不拉人，也不准来拉我的人，主动选择我不管！”
陈书记亦冷静下来，他的初衷也是反对李建国的，见毛明辉说得客以坦诚，他也敞开心思说：“李建国的想法我从来就没有赞成过，只要我在钱明村，我就不会让他这么做。就是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掘坟不掘坟的，这话你爱听？我就愿意花农把花贱卖？看着黄金不捡，去捡屎？”
说着他又恼了，拿出一支烟准备点上。
屈嘉平指着他：“室内不许抽烟！在创建文明城市你不知道吗？这点素质都没有？”
他回到办公桌后面，重新望着两个大男人：“话都说开了吧？你们今天就算不来，我想给你打电话。毛书记，不瞒你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产业园很重要。”
“产业园？”陈书记听着糊涂，这是啥他不知道的计划？
“兴南村要种花，说不定改水泽村也会开始种花；没有产业园，各村的专业合作社不都会打架？”屈书记问道。
毛明辉和陈书记都点头，仿佛看到了未来各村掐架、竞争的场景。
“别以为我不知道镇里哪几个村私底下有意见，我心里明朗得很。相互竞争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要是影响了整个事态的发展，我也不是一尊菩萨。”屈嘉平说话向来直爽，在宁县众多镇书记里属于极其有个性的。行事愿意挑担子，颇有点江湖人士的风格。
“你上回不是说产业园没有那么容易吗？”毛明辉问道。
屈嘉平叹了一口气：“确实不容易。要体量、要钱、还要有人，更要出成绩。我问你们一句话，敢不敢给我个承诺。产业园一旦立项，你们确保本村90%的种植户入驻产业园？”
陈书记听得云里雾里：“我还不懂产业园是怎么回事呢！”
“产业园呀，产业园就是让全镇的合作社、种植户都来园区种花。统一规划，不会再出现你们今天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