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当场就惊愕地抬手，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她的脸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很光洁，她的手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很光洁。
没有之前那种粗糙和奇怪的冻僵感了。
她在抬起头。
朝歌从和她说话开始，就半蹲下，耐心地和她平等交流。
现在看到她的傻呼呼的举动，他也只是眉眼缓和开，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并不是嘲笑的意思。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冻死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小姑娘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把扭曲的黑色火焰。
它似乎跃跃欲试着，又在主人的那种不可置信和愤怒中跳得更高。
为什么，为什么死掉的会是她呢？
但是在和朝歌对视的时候，奇异的，仿佛有一盆热水浇头而下，直接把她心里突然冒出来的黑色火苗熄灭了。
又没有让她冻到发抖。
小姑娘在温暖里不知所措。
最后，她的嘴比脑子快了一步，答应道：“好呀，我真的可以跟你回家吗？”
甚至还不自信地反问了，问完就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了。
朝歌却没什么反应，既没有嘲笑那种讥讽的情绪，也没有得到允许的欣喜若狂，他很平静地说：“可以的。”
就像是，小姑娘愿意跟他回家，是天经地义一样。
他又道：“我叫朝歌，你可以叫我朝歌……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姑娘和他对视，几乎能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眼睫。
她揪着衣角，迟疑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人会叫她的名字，所以她不需要名字。
这次，朝歌倒不是平静了，反而是有些惊讶，然后又流露出了小姑娘不太懂的那种神情。
有点像是愧疚，就好像她没有名字，是对方的错一样。
然后，他舔了舔自己的微长的尖牙，沉吟了一会儿，又询问道：“我可以帮你取个名字吗？或者你自己取也可以。”
老实说，从外表来看，朝歌绝对不是个招小孩子团团转的人。
虽然他很帅，能让所有的小朋友看到是瞬间，就哇塞出声，还顺带着一双心心眼睛。
但是他的表情太冷了，哪怕有很多的细微表情，表示他不是个冰块。
可绝对优越的外表加上不那么近人情的表情，很容易让他和普通人类产生无法逾越的间隔。
所以哪怕很喜欢他，所有小朋友也只会远远偷瞄，而不会真的过来，围绕着他团团转。
……主要是怕被讨厌。
每个人的样貌不一样，朝歌的表情是冷的，足以压住有些艳丽的样貌。
结合起来，哪怕他平时是冷的，可在某些表情的转换之间……
可能是因为小姑娘当时非常弱小，甚至需要朝歌点化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死亡了。
她和朝歌的实力差距过大，所以也更敏感一点，又是自己抉择的时候，总能察觉到一点不对。
比起人类或者神仙，小姑娘更觉得朝歌是妖怪。
是那种漫不经心地遵守人类规则，对她的怜爱是真的，想要带她回家也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
但是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就爱如何就如何，朝歌是根本不会在意的。
朝歌的怜爱是针对她，朝歌的喜爱也是针对她，朝歌的占有欲也是针对她。
那种，自然界中的捕猎者，对于自己猎物的血腥占有欲。
他肯定不是孤儿们憧憬的那种温柔善良的人，反而是有些和人类脑回路不同，会在某些方面格外残忍，处理人事又格外天真的那种。
小姑娘在街上流浪久了，看人的方法就像野草一般锻炼出来了，她一边在心里评估朝歌绝对不会是个很好的跟随对象。
一边，她听到自己轻快的声音：“朝歌大人帮我取名字吧。”
“不用叫大人，叫朝歌。”朝歌纠正道，然后含笑，“哈利亚，就叫哈利亚，这个名字怎么样？”
哈利亚，寓意是女孩儿天真烂漫，可以不畏艰险。
哈利亚重重地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她扑进朝歌的怀里。
为什么在明知道朝歌不是那种最好的慈爱型家长，她还是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直接选择朝歌，而不是立刻逃跑呢？
可能是他含笑着看过来的神情太好看了，哪怕有种自己是猎物、已经被盯上的感觉，哈利亚也忍不住想要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手。
也可能是从来没人对她如此温暖过，朝歌是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对象交流的。
更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悬殊太大了，她就算逃跑，也根本跑不掉，只可能被强行掳走，或者当场再死一次。
……
哈利亚感觉到朝歌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她怀抱到的东西是冰冷的，朝歌的衣物要比雪还要凉。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在一开始，朝歌把手指点在她的眉间时，那点凉意太明显了吧。
今天刚好是阴天，路边刚好还有湿漉漉的雪花，朝歌的手刚好有点凉。
*
现在，获得朝歌温柔注视的，是关小星。
而哈利亚，则是那个之前被无视的群众。
就像朝歌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她刚刚被一个路过的人无视，哪怕尝试拽住对方的衣角。
她现在就是关小星尝试拽住衣角的那个人……不，她是被拽住衣角，然后不耐烦、理所应当一般一脚踹过去的那个人。
于是，朝歌无视了她尝试拽住衣角的那个人，却不会无视踹了关小星一脚的人。
哈利亚垂下头，她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用手摸起来，那里依旧光滑如初，没有任何的异常触觉。
只是摸过去的时候，手指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块有些热，越发衬得她的手很冰了。
怀里的布娃娃瑟瑟发抖，紧紧地抱着她，想要从那种被针对释放鲨气的感觉中摆脱出来。
它磕磕巴巴道：“太……太恐怖了！”
布娃娃比哈利亚还要更不知天高地厚，哈利亚都懒得理它，打算之后再算账。
哈利亚看着朝歌把关小星放下来。
然后朝歌又半蹲下去，把自己和关小星的视线处于统一海拔，朝歌平静道：“有你们人类的组织到你家附近了……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本来脸颊有点红扑扑的关小星怔了一下，然后震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