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公交车非常显眼，没有车门的那一侧几乎布满了水藻样的东西，停在那里等红绿灯的时候，能看到它身后有两条长长的水痕。
刘小文看到那辆公交车的时候，却不是因为它诡异的外表，而是那个坐在窗户边的人。
在瞥到那个人之前，他仿佛自我屏蔽了公交车，直到看到了那个人，他才意识到旁边居然停了一辆公交车。
那个人坐在后半截，垂眸不知道在干什么，没等他观察多久，对方就突然抬眼看过来。
他离公交车有段距离，碍于年龄限制，又很矮，本来应该只能看清楚对方抬头的动作，但是非常神奇的，他直直地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和眼里的神色。
那种神色说不上是好意还是恶意，只能称得上是淡漠。
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不是人类看人类的眼神，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意间低俯人类的眼神，既有自身的气度和礼貌，也有人类居然直视自己的惊讶。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刘小文每天晚上保命时遇到的那种怪物，不过那种怪物是纯属的恶意。
而眼前这个人则不是，他和善恶无关，因为跨度太大，甚至让刘小文难以产生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
所以刘小文才能如常地和关小星继续交谈那辆奇怪的公交车，而且果然，随着他们的交谈，对方微微挑眉，似乎对他们有些兴趣。
就是不知道这种兴趣是好还是坏了……
一直到回家以后，他闻到家里有一股香火的味道，看到佛像前摆着的贡品，突然冒出了一些想法。
因为最近的奇怪经历，他有段时间惊恐到睡不着，所以家里人托了很多关系找了各种人物，给他做迷信的驱邪仪式之类的。
虽然这种行为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让刘小文看到了一些仪式措施。
比如一种召唤其他‘东西’庇佑自己的仪式。
这个想法当然相当疯狂，就像是刚刚破土而出的藤蔓，紧紧地缠着支架，它只露出了一点的尖，但是下面的根系已经牢牢抓紧了周围的土壤。
或许是被蛊惑了，又或许是被逼地太紧，反正刘小文当场就做了，特别是想起对方饶有兴致轻抬了一下眉头的时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香烟如往常一样缓慢地飘到上空，贡品也安静地待在原处，他试探性地说出‘请庇佑我’之类的祈祷也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想想，没有回应才是正常的，毕竟他连在祈佑对方的名号都不知道。
反正睡觉的时候，刘小文是怀着巨大的失望入睡的，就连差点被家长摁着打屁股的惊恐都没有这股失望的情绪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刚刚和关小星解释完公交车和神秘人，并且心满意足地得到朋友‘其实我也有点在意对方’的回答。
就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一声轻响。
声音真的很轻，就和他之前意外看到一只猫咪从几楼坠落下来、又半空连翻翻身调整姿势，最后四脚轻松落地的声音一样。
可周围太安静了，他们又刚好停止交谈，陷入对神秘人的回忆，所以这种声音就显得极其突兀了。
关小星下意识把留着一条缝的门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走廊上的声音又响起了，是更轻了不少的脚步声，那个声音毫不犹豫地往这边走来，在门口的位置停了一下，然后轻轻拧开门。
门被推开的声音更清晰，而且更有威胁感。
刘小文惊恐着往后退了一步，手肘部位撞到了柜壁，疼得他倒嘶一口气。
在他和关小星惊恐的表情中，那个脚步声逐渐接近，最终停在柜子面前。
外面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没有其他的声音，仿佛刚刚的那些动静都是错觉。
那种脚步声并不是有节奏的高跟鞋声，所以不是那种不会弯腰的怪物。
事实上，除了那种怪物，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个甚至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失踪的，反正好像一回过神，生存者就只剩下他俩了。
更多的同伴，是第二天再次入睡，发现鞋柜里的鞋少了一大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已经不会再在夜晚出现了。
所以，这是新的怪物吗？会弯腰打开柜子，然后给他们一个开柜鲨的那种？
在这种情况下，刘小文和关小星越想越惊恐，明明没有看到外面怪物的真实面目，但因为未知，反而觉得更可怕了。
特别是他们还有默契，只要对视一眼，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简直是惊恐加倍。
刘小文&关小星：救命！！！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声的，反正他俩开始抱住对方瑟瑟发抖，然后哭出声音。
在柜门发出轻微晃动，被人缓慢拉开的时候，他们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救命，谁知道被抓住的人会变成什么样，虽然白天的时候、大家都好像很正常的样子，但就是因为正常，反而让他们更惊恐了好不好。
呜呜呜——
柜子里黑漆漆一片，要比外面还要暗很多，柜子被拉开后，有相对明亮一点的光线照进来。
然后，正在沉浸痛哭的刘小文听到来人冷静地问：“你们可以别哭了吗。”
声音偏冷淡，这种形容可能很奇怪，但是这是一个只要一出声，就会让人立刻升起‘啊，这是个冷淡的人啊’的印象。
对方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这种冷淡的感觉散去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是人类的声音，有理智的人类的声音！
泪眼朦胧的刘小文闻声抬头，看到一个人背光半蹲在自己面前。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看不清具体的款式，但是在对方把一只手放在柜子门上的时候，可以看到半垂下来的袖子和一点手腕。
黑色的碎发从额头垂下来，但是在快触及到对方黑色眼睛的时候及时止住，那双没有被遮挡住的眼睛里全是冷淡。
呃，等等，只对视的话，确实是冷淡到能让刘小文瑟瑟发抖是神情，但是配合微微弯起的嘴唇，就是有点无奈的意味了。
对方好像对哇哇大哭的他们颇为无奈。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的样貌和公交车上的那个神秘人一模一样，不，他就是神秘人！
刘小文的哭声停顿了一下，他擦了擦眼睛，迟疑地确认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
身上那股独特的冷淡气质是真的，所以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
他还在犹豫，对方却平淡地伸出手，把他脸上的泪痕擦了擦，然后又去擦关小星的眼泪。
对方慢悠悠地问道：“你们是在玩捉迷藏吗？”
与此同时，远处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几秒响一下，非常有节奏，而且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