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线距离越来越短，最后在三十多米的时候停下。
公交车默默停在了路口处，从顾商歌的视角，能看到下面热闹的菜市场。
司机迫不及待道：“到站啦！”
顾商歌：“……”
他给塞莉娜发一条自己到家了的消息，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周围期待地用后脑勺对准他、准备等他下车的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扫视。
本来昂首挺胸通知的司机也默默低下头，继续之前半死不活趴在方向盘上的姿势。
顾商歌非常微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他只能默默下车。
虽然经历过四楼老奶奶的那件事，但他对某些事的直觉还是时灵时不灵。
应该说他太过谨慎了，所以哪怕隐隐猜测到了，在实锤砸下来之前也会谨慎地维持进退都行的局面。
就比如现在，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去掰头，看看大家为什么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吧。
这样是会被打的，如果车上的都是人类，他就有耍流氓的嫌疑，会被群殴，如果车上的都是非人类，那……
算了，比起被群吃开宴会，还是被群殴好一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在四楼遇到那个老奶奶的时候，他是一方面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方面又在苟命的前提下不想揭穿。
总有一种一旦说开，就会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后果。
但是现在没有。
上车的时候，他只扫了一眼车牌号就上了，没怎么关注其他的，之后就一直放松地玩手机。
就连有些异样的司机和乘客们都没有太激他的警惕心。
因为他确实有点放松，没有感受到任何可能危害到生命安全的存在。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他面对塞莉娜的感觉。
回家之前，他在小超市和菜市场先逛了一圈，没发现有买无刺鱼的，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去了。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推门的时候做了准备，整个人直接闪进去，然后用脚抵上门。
房间里果然洋溢着人鱼的愉悦歌声。
人鱼每次唱歌，都能让听众生动形象地幻想出对方唱歌时的心中所想，这次也是一样。
不过顾商歌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不再是遥远和海洋和人鱼的故乡，而是咕噜咕噜冒着泡的辣椒炖鱼。
他沉思一秒。
歌声停住，塞莉娜照例道：“朝歌，你回来啦！！！”
欢迎回家的声音比平时要活泼几个度，顾商歌推门进去，拉开白布预判道：“我身上有股浓浓的辣椒味道。”
刚要大声赞美的塞莉娜呆了一秒：“欸？”
她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但是刚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就反应过来，身为猎人，猎物是什么味道，朝歌当然知道啦。
在顾商歌转头去开机关的时候，她愉悦放弃思考，甩着尾巴赞美道：“是的，好香好香！”
借着洗手台上的镜子，顾商歌能用余光瞥到人鱼矜持地擦了擦嘴巴。
她持续发出赞美声：“比之前更新鲜更呛鼻的辣味，是刚从锅里出炉的成熟辣椒，好香哇——”
一边赞美，她一边偷瞥顾商歌，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一点也没发觉镜子把她出卖了。
对方想要尝试怨气的意图疯狂明显，往鱼缸里塞了三块鸡胸肉和一袋子的鱼之后，顾商歌洗了一下手。
然后转头问人鱼：“我在外面听到了你的歌声。”
人鱼刚刚捧起一块鸡胸脯，正在犹豫是等会儿吃，还是先让朝歌把白布拉上，闻言，她立刻心虚起来。
体现就是鱼尾在疯狂摆动，眼睛也开始看天看地不看眼前的人类。
挣扎了一会儿，她才道：“我想帮你捕猎嘛……”
还有点想打上气味标记，不过这个是绝对不能说的。
她狡猾地说偏重点：“但是不小心把袋子划破了，辣椒都洒出来了。”
用自然界的例子来类比的话，顾商歌就是暗自伏击的猎豹，对方就是正在开心吃草的兔子。
只是兔子实在是太弱小了，所以在嗅到猎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的那一瞬间，就蹬腿晕了过去。
在塞莉娜看来，这就是在破坏朝歌的狩猎行动。
她理解嘛，就像是她，也会捉捉放放小金鱼，不急着吃它们，因为它们太难吃了，又很弱小，吃不吃无所谓。
朝歌看其他怨气源大概也是这种心态。
那么，在朝歌收敛住自己身为捕猎者的气息时，她却欢快地把气味放出去，就实在是太过分了。
所以猎豹才会在兔子附近徘徊一会儿，就无趣地走开了吧……
就像是炸鸡还没做好，辣椒包就已经意外撕开了，纷纷扬扬洒得到处都是，只好把它丢掉了。
想着想着，塞莉娜的思路彻底跑偏，她不自觉地擦了擦唇角，陷入沉思。
浑身辣椒味的朝歌好香，好好吃的样子。
绝对会比手机上冰冷冷的炸鸡好吃吧，那么香，是尾鱼都忍不住！
她再次把炽热的目光投向人类。
顾商歌就默默盯着她看。
人鱼狡猾是狡猾了，问题是软件终于转动得快了一点，硬件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露馅露的很明显。
不过他没有提，假装真的不追究了，沉思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
他是在公交车上听到人鱼空灵的歌声，和一声尖叫声的，当时公交车明显是异常的，那么就很好找异常了。
要么是公交车……要么是那个行走的金钱。
“不知道。”塞莉娜干脆利落地回应，又补充道，“不过是女性，怨气很重……是红色的辣椒味。”
那就是那个行走的人民币了。
顾商歌陷入沉思。
人鱼捧着鸡胸肉，等了他片刻，发现他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就悄悄甩了甩尾巴。
白布只被拉开了一点点，旁边还有一大块的地方被笼罩在白布之下，她往那边游曳过去。
然后背对着顾商歌，开始尽量轻手轻脚地吃东西。
顾商歌则在思考另一件事。
他在楼下碰到那个老奶奶的时候，虽然过程很恐怖，但他事后复盘过几次，所以提取过一个本来没怎么关注的信息。
对方要赶公交车……现在看来，是带着一家子赶公交车。
这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公交车。
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写完了《午夜公交》，并且把稿子发给编辑了。
今天，他也遇到了一辆诡异的公交车，并且在公交车上遇到一个穿着鲜艳红裙的女士。
在面对那个女士的时候，塞莉娜自动发出了攻击，也就是人鱼歌声，并且表示非常喜欢对方的重辣味怨气，还吸溜吸溜了。
当然，是暗地里吸溜的，不过和光明正大擦嘴巴没什么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是巧合吗，他刚写了午夜公交和红裙子两篇文，就接连遇到公交车和红裙子诡异。
等等，他居然就这么接受这个世界存在诡异，不再召唤牛顿挣扎一下了吗？！
塞莉娜矜持地游过来，嘴巴干干净净，她欢快道：“朝歌——”
……算了，人鱼都有了，还要什么牛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