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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安车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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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高云淡潼关路,冲和道长背着自己的包裹大踏步走在大河之上,与他方向相逆的波浪仿佛什么柔软的布垫一般,非但没有形成阻碍,反而成为了他行走的助力。

这种行为,似乎任何一个宗师都能做到,但必然会光芒四射、真气四溢,可在这个青衣道士这里却真真如履平地,丝毫没有什么动静,好像真就是一个人走在水面上一般。

走了不知道多久,大约在王屋山下的地界,这位当世第一高手忽然止步,停在了河面上。而须臾片刻,一道辉光划过,落在了他的前方河面上,来人正是冲和道长的至交好友,大英皇帝白横秋。

出乎意料,两人虽然相识日久,太白峰又在长安附近,此番冲和去东都明显又在劝降,可此时相见,竟有些对峙姿态。

过了许久,还是一身华衣的白横秋开口:“道兄,东都一行如何”

冲和缓缓摇头:“他虽身为遗蜕,却也是一个活活生的人,而且是聪慧之人,既窥得天机,便起了反动之心,如何能说动”

“他晓得自己是遗蜕了”白横秋微微变色。

“看他言语,应该是早就晓得了。”

“可若是他真起了反动之心,如何还要死守着这天元之地天元不是他命中注定的卸甲之地吗”白横秋复又不解起来。“降了,走了,不就行了”

“因为人家反动之心更强烈,就是要坐在这里,横戈以待,看你们谁能把他这套盔甲穿上去……”

“这不就是屈从于天命吗”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就要为他人做铠甲”

“天命可畏!”白横秋摇头叹息。“真真可畏!这般英俊奇才,明明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却还是坠入其中,然后反而觉得自己在反动天命!”

冲和拢手不语。

白横秋叹完,复又来看身前之人,也是许久不语。

过了一阵子,还是冲和不耐:“白皇帝,你来截我,只为问此事”

“道兄,你此番只去东都便折回,未曾去邺城吗”白横秋从容追问道。

“此番确实没有。”冲和正色道。“我没想好三一正教与黜龙帮的关系是主要的缘故,而大战在即,担心过去会引发误会也是有的。”

“道兄这番修为,怕是引发不了误会吧”白横秋嗤笑道。“之前数年,你不是多次去河北吗他们连察觉都无。”

“此一时彼一时。”冲和依旧严肃。“黜龙帮真切黜了吞风君之后,气势大增,上至首席张行,下至寻常踏白骑,修为皆有响动,更兼此时那位大司命恰好在河北,他的立场可不是淮西那位能比的,我一身如何能当”

“道兄。”白横秋也敛容道。“你一身难当,可你我加一起,这天下何人能当若是再加上韦二郎,咱们三人一如既往,哪怕是他们把漳水三台都立起来,天下亦可踏破!”

“一如既往……”冲和难得思虑悠悠。“当年咱们三人一起远游,踏遍巴蜀西岭,求索天地秘辛,可彼时你是一个闲散的关陇子弟,我是一个未曾列名的愚笨道士,韦二郎更是个只晓得翻山越岭的牵驴货郎,无牵无挂,什么阵仗不敢闯可是如今呢”

“如今又如何”白横秋在河面上负手向前。“如今我和韦二郎不也是并肩子走吗只差你一人!”

“老白你何必避实就虚”冲和正色道。“韦二郎如今只求一个大宗师的契机,跟你一起打仗顺理成章,可你我呢你如今负关陇气运,我负三一正教的气运……咱们还能轻易合流吗”

“听道兄的意思是,想要买你,须买三一正教”白横秋沉默片刻,略显迟疑来问。

“不是买三一正教。”冲和肃然指天。“是要顺三辉而行!或者老道我更坦荡一些,是要摒除所谓旧日四御的天意,重新做过!”

白横秋默然不语。

“你看,你晓得天意在变化中,而旧日天意有利于你,所以舍不得,对也不对”冲和不由叹气。

“张行的黜龙帮难道就弃了旧日四御的天意”白横秋忽然反问。“他不也是不舍得自己的黑帝点选的身份此番能这样赳赳,难道不是凭空得了黑帝爷为他准备的荡魔卫与北地再说了,你我皆知,他背后指不定是什么邪魔外道呢!”

“这事得分开来说,我当然知道他是攥紧了黑帝爷的便宜,所以当然也不会因为他起了个大明的国号便去助他。”冲和依旧肃然。“至于什么邪魔外道,咱们心知肚明,这事没那么简单,决不可以轻易下论调,说不得那才是真正的至尊呢。最后,咱们说的是咱们的事情,你也晓得我的脾气,拿他人做筏,岂不可笑”

白横秋笑了笑:“道兄啊道兄,你便是修为通天,做了天下第一人,陆地上的神仙,可到底还是个道士,放不下自己的道统。”

“你不是也一样,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修为也到了这般厉害,却始终还是那个关陇子弟,一心想着家族兴盛,想着宫廷权谋,想着操弄天下。”冲和丝毫不退。

“如此说来,咱们竟还是都是当年形状了一辈子是个道士,一辈子做个贵族子弟”白横秋想了一想,似乎是觉得滑稽。“可为什么就不能同行了呢”

冲和也略有失神,但片刻后,他还是没话找话一般接了半句:“依我看,便是有人要借吞风台立塔,也不是张行,他志气高得很。”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朋友义务,便径直起步,从对方身侧踏浪走过去。

也就是他转到对方身后那一刻,白横秋忽然又开口了:“道兄,你有没有想过,天下大势将决,非此即彼,三一正教若不能选择,将来无论谁得胜,都要侧目相对的。”

冲和背对着对方立定,然后昂然指天:“三辉流转,亘古不变,谁胜谁负,都要遵而从之,何来非此即彼”

白横秋叹了口气:“那最后问道兄一件事,三辉固然亘古不变,可你身为三一掌教却只此一身,难道没想过就在你手里让辉光更盛况且,你手握那个木偶,占卜之术天下无双……”

“就是因为占卜之术天下无双,所以才晓得不该用木偶来做此类占卜。”冲和肃然道。“否则必然招祸,正教也要在我手里再蹉跎的。”

“可古往今来战前占卜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阵卜,自然做得……你要老道帮你做吗”冲和继续来问。“不过说实话,我在东都为司马二郎做了两次人卜,已经大约猜到这次阵卜的结果了。”

“你这么说,我也猜到了。”白横秋转身笑道。“但还是劳烦道兄替我辛苦一回吧。”

冲和一声不吭,就在水面上蹲下,取出包裹里的木棍,然后当着对方的面轻松一掷……结果,木棍落在下面波浪之上,翻滚一番,竟然往河堤沉去,好在大宗师在这里,复又轻松捞起,再掷,再度翻滚沉底,三掷,方才浮在水面,定了个形状,然后散开。

“前两卦很清楚,乃是贤上九之卦。”冲和捏起木棍认真解释道。

“这我知道。”白横秋抬头望着一侧王屋山接口道。“崇崇高山,下有川波,其人有辑航,可与过其。测曰:高山大川,不辑航不克也……这是说东都之势如大山如名川,如果不准备妥当、不小心翼翼的航行是过不去的,所以前两次是打不下东都的……是也不是”

冲和沉默片刻,点头道:“算是这个意思,但二三未必是确数。”

“这是自然,但最终还是过了这山河”白横秋继续来问。

“第三卦是闲次八之象,所谓赤臭播关,大君不闲,克国乘家……克国乘家就不说了,赤臭播关的意思正是入室之象。”冲和认真解释。“也就是说,多次小心翼翼、准备完全的尝试后,第三次,可以入室、克国、乘家!”

白横秋仰天一叹:“这跟我想的一样……司马正到底是天命遗蜕,还有大魏遗留精华,更兼黜龙帮大军在侧,不可能一次就打下东都,须得磋磨苦战多次,唯独他到底是天命不可违,抑或说大势不可逆,东都一隅不可能抗拒天下,所以迟早要败,换做我这里,便是要打他不知道多少回,苦战多次方能得……道兄,到了我这个份上,只怕一件事,那就是年岁日长,不能拖延,所以要从速从疾,方可成大事!这是好卦,也是坏卦!但我认了!”

冲和收拾好东西,只是默然不语。

“道兄,若朕做得东都入室之人,披上这副盔甲,届时请你再来助朕一臂之力。”白横秋恳切至极。

冲和一声不吭,背起包裹逆着河道往西面而去。白横秋目送对方离开,却转向北面王屋山,翻山而入晋地。

两人既走,王屋山依然不动,大河水流依旧翻滚不停。

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路向东,便是白横秋的目标,也是冲和来时的地方,那里名为东都,其实是天下正中,是这个世界天然的首都,而现在,大魏本该烟消云散的最后残余却在此地获得了一名惊才绝伦的领袖。

很多人认为,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让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变得难啃一些罢了,因为经历三征与江都军变后,大魏已经彻底丧失了政治号召力,而东都一隅兵力再强,将领再横,那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迟早被耗尽;但也有不少人认为,司马正虽然穷蹙,但毕竟有力且壮,司马氏在关陇内部影响力也极强,而相对应的,白横秋虽然占了先机,控了关中与巴蜀,成为了关陇领袖,但他毕竟年长,唯一像样的女儿也离了她,一旦熬过几场,待白横秋气力不支,司马氏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实际上,司马正把控东都这几年,关陇人物在两边流动性很强,如鱼皆罗这种老牌宗师趁机投奔胜面更大的白氏那边固然是常态,可一些关陇世族不得志的年轻人跑到东都效力也是有的。

“关中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其实万马齐喑,不过是皇帝自家是个大宗师,压着大家不敢出声罢了。”当日夜间,正式启动了战争模式的东都城西北侧西苑内,临时布置了一场晚宴以酬大家白日辛苦,司马正主持,下方则坐了上百文武,而此时出声的,正是一名窦氏子弟,唤作窦僚,他就是从西都过来的。

“窦都尉这话是有道理的。”窦僚刚说完,旁边的一人开口,赫然是薛常雄长子薛万论。“我弟在西都,常有言语,说下面其实暗流涌动,只是无人敢动罢了……若是那位在东都兵败,下面必然更加离心离德,若是真到了老迈伤痛的时候,必然有变!”

这话刚说完,旁边便有人笑出声,却正是牛方盛:“薛侍郎此言极是,可咱们关陇一脉,哪个不是自家虚了就被人饿虎扑食的还用你专门来说”

众人一起干笑起来,但半晌之后还是压抑不住的演变成了哄笑,连主位上的司马正与今日主宾李枢都掌不住,最后真真是哄堂大笑一场。

毕竟嘛,一来这事确实好笑,关陇世族内部这种典型的丛林法则和表面上的这层皮,数百年的乱世和大魏荒唐的二世而亡,无不充斥着某种对立的滑稽,尤其是这些人本身就在其中;二来,东都这些人,这些年过得极为压抑……不止是说东都最弱小,他们的军事压力最大,而是说,他们作为关陇子弟,生在大魏兴盛年代,成长在大魏土崩瓦解之间,哪个不心累,哪个不被时局压得喘不过气来

个个都以为天下要太平了,结果乱世兜头砸了下来!

笑完之后,还是张长宣稍微正经了一些:“白氏眼下的麻烦有两个……一个是白三娘过于出挑,偏偏又走了,以至于那位白公明明有许多其他子女,却无一能得上下认可,偏偏白氏又家大业大,旁支嫡出的,分了好几个房、多少个家,其中肯定有英杰,少不得如之前那几家一般闹出内乱;第二个则是如今大英最受信重的大将兼方面之人,竟然是之前跟关陇毫无干系的一个人,两边凑不到一块去,平白生疑。”

“这是实话。”

“话虽如此,可他到底是大宗师,皇帝身兼大宗师,一日在,便一日安稳。”

“没说现在图他。”

“先守住再说吧!”

众人纷纷感慨,普遍性赞同之前的分析,但言语中却有些飘忽,俨然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信心不足……似乎是想表达什么,却不好直接说一般。

而且,目光也都渐渐集中在了最上首那个人身上,此时正值月中,双月并下,更兼现场点了许多西苑库中根本烧不完的蜡烛,所以便是没有修为的人也能看清楚这位东都主人的表情。

司马正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些人要问什么,且事到临头也不准备遮掩,但刚要说话,目光扫到座中一人,却又不禁好奇:“李公,你在想什么”

李枢回过神来,不由失笑:“诸位刚刚一直说大英那里是万马齐喑,是白横秋靠着大宗师修为压住的,我也是正经关陇出身,帮着天下仲姓造过反的,如何不信只是刚刚想到,其实不止是西面,东面也是万马齐喑的。”

众人这才都凛然起来。

司马正也来了兴趣:“怎么说”

“张行这个人,修为上自然差了白横秋一头,家世更不必说,但他有两个手段,堪称独步天下,一个建设我们帮内架构,调解各家矛盾;另一个便是能时时刻刻利用人事、方略、胜败去拉拢人……前者是让帮内上下都要围绕着他这个首席来运作,这也是他为什么当初一定要把我压下去的缘故,后者则是让人信服于他。”李枢正色道。“而他这两个本事如此强横,以至于让人以为黜龙帮上下团结一致,甚至有人以为黜龙帮的制度更胜于往日那些旧制。”

“所以,黜龙帮内里不团结”司马正微微眯眼。

“当然。”李枢叹了口气。“黜龙帮如今的态势,其实也全靠张行一人撑着……他在,黜龙帮便是上下一体,真真腾云驾雾,如真龙起势,他若不在,怕是要从人事上便要散架的……不说别的,白三娘与李四郎这二人一南一北,其实全都系于张行一人身上,是张行用来压制大行台的秤砣,若张行一日不在,这二人会服从大行台新选的徐大郎或者雄天王或者选了他二人,大行台的人能服膺”

在座不少人都颔首,前面说的还不够清楚,这个例子足以说动大部分人。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白三娘和李四郎方面之任后回大行台,而大行台的几位到时候换出去,这样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张长宣反驳了半句。

“临阵换帅吗”牛方盛嗤笑。

“咱们说的不就是现在嘛,说到底是他张首席的布置还没妥当,现在是有大破绽的……只是他到底年轻,有足够时间再去修补罢了。”窦僚也举杯插嘴道。

“非只是这两人,黜龙帮内里也有乱象……”李枢笑道。“河北跟河南,河南又分成徐大郎的中枢派跟单大郎的地方派,河北又分成窦立德的义军派跟陈斌的降人派……说白了,这也是白三娘与李四郎不能融入的另一个缘故,因为去掉这些个关陇来的贵族子弟,剩下的人本是关东的乌合之众。”

“关东也是有豪杰的。”一直没说话的薛万平忽然开口。“不然家父算什么”

“都说了,这是因为张行把这些豪杰捏合成一体了,若他不在,这些人自己就要散的散,斗的斗……李公是这个意思吗”牛方盛用酒杯遮住半张脸来问。

“是。”李枢轻轻点头。

“到时候说吧!”司马正幽幽叹道。“谁也不知道战阵上的事情……不过,我既到了大宗师,又已经立塔,无论是白公还是张三郎,总有机会的。”

众人大惊,继而各自相觑。

半晌,还是薛万论小心来言:“元帅,你既以宗师身份立塔,足以应对,何必非……非要大宗师”

原来,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众人竟是有不少人怀疑这位在撒谎。

“你们以为我是在虚言夸大”司马正环顾四下,不由失笑。“没有哄骗你们,我如今已经是大宗师……只不过,这并非全然是好事罢了。”

众人这才相信,然后既喜且忧……很显然,他们又误会了,只以为对方是用了什么伤及根本的法子强行提升了境界。

但无所谓了。

战争即将开始,拿起武器,反抗命运,如是而已。

双月下落,日头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了,邺城这里依旧对战争的具体信息一无所知,但这不耽误整个城市陷入到一种奇怪的状态——所有人都在忙碌,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但真正的最后的动员一直没有展开。

就好像是不停接收热量的一壶水一样,还没有沸腾,可已经开始翻滚了。

而此时不停散发热量的地方正是吞风台。

且说,吞风台挨着漳水,在行宫的还西面,之前就是河北政权建设的军事宫殿群,到了东齐时代一共有三个,并称临漳三台,只是在大魏时期被专门废弃了而已,黜龙帮接手后开始修复,但目前只有一个最中间的高台算是修复完成,有了完整的建筑体系,加上黜龙帮之前刚刚黜落了吞风君,这才改名为吞风台。

吞风台原本遗址上就有高十余丈的夯土台基,在踏白骑的努力下进一步增高、扩展,如今是一个高十五丈,南北约一百五十步,东西百余步的庞大台地,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城。

台上面的核心建筑是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长方形大殿,两侧夹厢,再往外的两侧还各有一个可以展开几十人会议的圆形大堂,此外,沿着台地没有大堂的两侧还有两排连廊公房,分别隶属于文书部、军务部。

这些还只是台地上的建筑,台下的后勤设施更是密密麻麻。

到了九月十七这一天的中午,一件堪称离奇的事情出现了,吞风台的三个下坡出入口出现了堵塞!

“他们说的对,下一个台地要专门储存文档。”魏玄定满头大汗,远远见到正在埋头签署文书的张行便来诉苦。“否则哪里装得下这么纸张首席知道吗,刚刚曹总管与我说,纸都不够了,需要临时去市面上采买!河北这么多地方造纸,咱们帮里自己都有许多纸坊,如今竟然缺纸,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张行头都不抬,不紧不慢道:“一旦开战,踏白骑出征,这种夯土大台怕是起不来吧而若夺了东都,还需不需要在此地继续修剩下两台也难说……至于说纸,纸不够是好事,说明大行台对地方的控制更加细密,有什么好滑稽的”

魏玄定没有继续这些无稽话题,走到跟前,将一摞纸交了过来:“张总管他们拟定了今年的进士排名,今年人多,所以只三选一……我与陈总管他们依次看过来,请你做最后的排序。”

张行接过来,翻看了一下,认真询问:“谁都改了谁的排名”

“这次没什么大的变动,主要是两个人……李义署、刘仁辙,两人都挺出色,陈总管看中了李义署河北官宦子弟的身份,想点他做机要文书,徐总管看中了刘仁辙颍川的出身,想点他做自己的机要参军。”魏玄定认真道。

“那就各自归各自,互相不耽误吧”

“确实,但要首席点个首位……”魏玄定催促道。

张行无语至极,想了一想,去看名单,发现第三名是个姓崔的,便来询问:“这个崔敦仪是哪家的,清河还是博陵”

“博陵的。”魏玄定立即做答。“他父亲跟我当年一起在王公门下读书修行的……这一次他父亲还是没来,他倒是来了,文章四平八稳,为人也是如此,像极了他父亲年轻时。”

“那就这个吧。”张行直接在第三名上面画了个圈。“不能因为人家是世族子弟就歧视人家,咱们黜龙帮有容乃大。”

魏玄定心中无语,却也只好点头,然后等对方又看了一遍名单递回来后就匆匆离开。

张行也继续一头扎入之前的文书堆里。

没办法,这就是战争来临前的必然,真要是开打了,其实也没这么多文档了,可这不是没开打吗所以张行必须审议王翼部的多种方案,跟上百个头领进行直接沟通,或者安抚或者鼓励对方,更不要说还有粮草、军衣、牲畜这些后勤问题。

到了第二日,整个邺城进一步升温,因为军队开始汇集了。

张行等人也进一步忙碌起来,他们全都下了军队去视察,包括新一批进士,倒也几乎全都被配发到了各军,并担任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职务——各营文书副官。

这件事是有争论的,因为有人提出不能排除这些新科进士间谍的嫌疑,但张行最终还是决定下放这批进士……因为一个间谍,需要先以三选一的比例考上黜龙帮的进士,然后用黜龙帮可能的光明前程,最终却换来一个营的大致动向,还不知道能不能联络上……这也太亏了!

徐世英等人也同意,真要是有间谍,怕是也要看战争动向,战争大胜大负自不必说,便是相持消耗,这间谍怕也要潜伏到底,看能不能继续混到登堂入室的地步,可真要是混到登堂入室的身份,谁还当个间谍

然而,话虽如此,一直到九月廿日,战争都还是没有传来确切的消息,偏偏哨骑回报不断,一连数日东都都在撤离河内吏民,检修河阳三城,这几乎明示且符合预期的出兵方向更加让人心烦意乱。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这日夜间,数不清的哨骑自河内、汲郡方向涌来,很快武安行台方向也有哨骑呼应,消息很确切,白横秋动了!

就在这一日傍晚,大英皇帝亲率大军出王屋山,过轵关,入河内,明日便可扑河阳城。

兵力数量目前不详,但号称二十万,早有准备的黜龙帮哨骑在几乎整个河内都遇到了大英的哨骑和之前不愿意撤离此时慌乱离家的河内流民。

得到消息后,黜龙帮最高层本来都准备去吞风台的,却在吞风台下被秦宝带领的人拦住,要求几位龙头立即转向张行住处观风院,至于其余人则各自回去休息,不得扩散军情。

众人自然醒悟,白横秋无论如何不能靠着半夜的时间打到邺城,前线部队也已经进入战备状态,这个时候弄得乱糟糟只会引发人心动乱,便纷纷依言而行。

说是龙头,便只有雄伯南、魏玄定、陈斌、徐世英、柴孝和五人而已,他们复又依次赶到观风院,上了那栋观风小楼,果然在上面的亭子里见到了一身便装的张行——此时,其余五人,居然人人戎装,除了雄伯南外更是人人佩剑。

佩剑的风气是张行那一次赐剑后形成的。

见到五人都团团坐下,张行先告知了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已经下令封锁外城、内城、宫城、临漳三台,所有人静待天明,不要闹出动静,引发城内动乱,只咱们六人先定大略。”

众人纷纷颔首,魏玄定更是赞同:“确实如此,邺城人口众多,商人尤其多,外围矮郭却遮蔽不足,一旦惊惶起来有人逃窜,怕是会闹出大笑话。”

张行点头,旋即再言:“我这里有几个战时安排,你们有话吗赶紧说,不要迟疑。”

五人面面相觑,徐世英先扶着膝盖来问:“那按计划,明日从东城大校场阅兵出发”

“对。”张行立即点头。

“先出三十个营”徐世英继续来问。“邺城这里当日午前发十个营”

“对。”

“够吗”陈斌忽然插嘴。“白横秋号称二十万……”

“二十万兵力大英肯定是有的,但河内这片地方,又从轵关过来,河阳城不破,他最多能发十万,甚至六七万兵了不得了。”认真解释的竟然是柴孝和。“实际上,咱们这三十个营也不是没后续的,算上河南二十个营,以及南北四十个后备营支撑,兵力怎么都足够了……”

“没错,真打起来,前线要害能展开五六万人了不得了。”张行也补充道。“之前定的这个方略是深思熟虑的,那边号称二十万不会变动什么大局。”

陈斌这才点头,但还是有些不安。

“不怪陈总管,陈总管也是军中浸淫日久的,如何不晓得军事”魏玄定肃然道。“只是邺城就在这里……不把兵马摆到邺城前面,总觉得不安。”

“那我直说了。”张行毫不迟疑应道。“首先这个军事布置不至于影响到邺城,而且从战略上来说,白横秋根本上还是要取东都,不大可能越过东都来夺邺城。而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会尽量保邺城。只不过邺城到底只是一个城,这种大战打的是人,所以万一有什么不慎,那邺城反而不足为重,咱们可以用两三年把邺城建成这样,自然能再建一回!”

魏玄定抿着嘴,欲言又止。

“邺城肯定是要尽量保的。”雄伯南见状终于出声。“因为邺城到底是咱们的首都,不可能轻易弃下,首席也只是说的极端……魏公,真到了必要的时候,我自然会以吞风台立塔。”

“天王还是尽量在前线施展吧。”魏玄定有些气虚般连连摆手。“道理我都懂,是我分不清轻重了。”

众人俱皆沉默。

张行等了一等,抬头看看还算半圆的双月,再来看身前几人:“所以,其实几位也没有什么言语了”

几人还是沉默,毕竟嘛,之前那么多准备和预案,真要是临时再起什么主意反而奇怪。

“其实我也从没想过要弃邺城,刚刚诚如天王所言,是话到了极处。”张行见状笑道。“不然我也不会临时请你们做下面几个安排了……诸位,我有几件事情要趁着打仗才好做,一直忍到了现在。”

几人重新打起精神。

“第一件事情是铸币。”张行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铜钱,随手掷到了一侧桌上。“长久以来,咱们一直是用大魏的钱,毕竟大魏留了这么多储备,也没道理不用……只不过,事到如今,咱们黜龙帮的地盘也稳固了,矿产也入手了,本该自家铸币,既是收利,也是让大明和黜龙帮深入人心的手段,但大魏的钱深入人心,若是平日里更换,说不得会出乱子。”

众人恍然,陈斌、魏玄定、柴孝和更是从张行说出第一个句话后忍不住拍了下大腿——这件事确实早该施行了,只是这半年被张行的修河和战事准备给耽误住了。

大家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张行见状点点头,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要慢慢来,借着军需军务展开新钱的使用,从后方到前方,从军需到民用,备好足够的旧钱和军需,不必操之过急。”

话虽如此,陈魏柴三人只是忙不迭点头。

“第二件事是设立御史台。”张行继续来言,却让在座的五人齐齐怔住。

张行幽幽一叹:“咱们帮里看起来顺风顺水,其实是靠着之前不停的战而胜之、扩而大之,以及大家相互扶持才立住,但往后不能这么一直指望着如此,得有规矩和手段……你们也晓得我这人素来的习惯,就喜欢趁势而为,省力气……所以想着现在打仗,就把严肃军纪和帮规的旗号打起来,帮务部、军务部、刑律部一起发力,把监督的条例和事情分开立起来,等战后就统一收归御史台。”

陈斌迟疑了片刻:“那靖安台如何”

“将来天下太平,靖安台是负责镇压内乱,监视帮外修行者、世族、帮派这些不稳定之处,此时也负责军情间谍;而御史台是监督帮内国中掌权者不法不德……本质上是说,刑律部是根本,但有些地方它们没法管、管不到,便设置这两处。”张行认真道。“当然,真有帮内人联结团伙,想要造反,肯定是三家一起上,还要看规模让龙头会审。”

“那就干吧!”停了半晌,雄伯南瓮声瓮气说了一句。“说实话,首席跟我们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怎么都行,但总要想着咱们没了,黜龙帮还要往下走的事情……不止是首席,之前窦龙头回来就说过这类事,好多兄弟都提过,有些人不说话心里也想着呢……按照首席的说法,便是不指望千秋万代,这事也总得去做。”

“那就做吧!”陈斌忽然起身跺了下脚。“首席愿意做,我们又如何但首席须答应我们,三年后约定时日到了,你一定要正经坐国主之位!”

“这是自然。”张行起身应道。“决不食言。”

雄伯南等人也都起身,最后魏玄定也在众人注视下缓缓随之起身,却嗤笑道:“首席与陈总管这般说,我倒要提个条件。”

“你说。”众人难免惊疑,倒是张行晓得对方脾气,反而失笑。

“邺城扩大后乌烟瘴气,之前禁绝的妓女一事渐渐又有泛滥,而且多是打着舞女、女乐,乃至于厨娘、女冠的旗号,我要借着军法整肃邺城!”魏玄定昂然道。

众人如释重负,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倒是张行一如既往:“你可以连邯郸、黎阳一起整肃!”

“好!”魏玄定点头。“那我无话可说了,开战吧!”

张行点头,复又摆手,示意几人离去,几人也真就离去休息。

翌日天亮,因为巡骑和信息被控制的缘故,邺城上下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很快,随着上午时分,军士开始净街,黜龙帮大行台自上而下数不清的中高层蜂拥而出往东门去,布告也贴满了各处布告栏,便是再无知的人也知道了,大英侵略河内,大明将主动宣战,以求一统天下。

没错,布告里没有说什么要去援护东都,而是直截了当的告知所有人,天下纷争,大明既要自己争天下,还要阻止大英得天下。

上午时分,大校场外已经集结了当先要出发的十个营,正是王叔勇、刘黑榥、王雄诞、阚棱、夏侯宁远、丁盛映、梁嘉定、曹晨、韩二郎、贾闰士十营。

而无数邺城士民也早已经出城观望,只在大校场东侧与南北官道两侧汇集,按照布告说法,黜龙军将在阅兵之后直接开赴前线。

“马上要出动了,首席要不要说几句”将台上,陈斌主动来问。

“那就说几句吧!”一身黑甲红披风的张行扶着腰中弯刀骑在黄骠马上,立即答应了下来,而下一句话便随着他的真气弥漫声震天际。“诸位兄弟,我便是黜龙帮的首席张行!现在有几句话与大家来说!”

声音裹着真气迅速响遍了整个大校场内外,但下方的嘈杂并没有直接停止。

“我与大行台上下,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家是否善战,也从来没疑虑过大家是否敢战!可是大战到头,总得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而战吧”张行没有理会下方的反应,而是如闲聊一般继续了下去。

“诸位兄弟,咱们一早贴到军营的布告大家都看了,没看的也肯肯定有人说给你们了,上面写的清楚,是要争天下,可为什么要争天下,不能守着河北、北地、东境、淮北来过太平日子吗之前大半年不是过的挺痛快吗

“原因很简单,我们不争天下,天下就要为他人所得,比如说大英!那还是要问,若是大英得了天下又如何呢到时候,你们这些龙头、头领做不了官,我们不还是能回家种地吗不还是均田吗

“诸位兄弟,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话音到此,借着真气翻动,竟如雷霆一般震耳欲聋,原本就被这种神奇的音量所震动的大校场内外此时更是鸦雀无声,人人警醒。

“我来告诉你们,大英得了天下会怎样!”张行言之凿凿,周围黜龙帮高层也都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大英得了天下,他们会再拆了邺城!”

下方军中与周边民众中间轰然一片,因为这是有迹可循的实话,他们当然会再拆了邺城!而将台上的黜龙帮高层,包括下面一些知机的人,干脆有不少笑了出来……毕竟,他们还以为张首席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语呢,相较于天下得失,拆个城算什么呢

“大英得了天下,邯郸的女家只能去做女乐!”张行继续来言,却有些缓缓之态了。“大英得了天下,你们想做官也只能去投奔那些关陇世族,去奉承他们中的纨绔,伏低做小,然后一辈子不得登堂入室。”

这下子,那些聪明人笑不出来了。

“大英得了天下,你们筑了基的子女、兄弟姐妹,会被送到边地和关中老死不得归乡。

“大英得了天下,你们要再去修宫殿。

“大英得了天下,你们的赋税会如水一般流入他们的官仓,然后烂在里面,无人问津。”张行一句接一句,渐渐地,周边内外已经无人再议论发笑了。

反倒是张行,这个时候忽然轻佻的笑了一下,他抬手指了指东南方:

“大英得了天下,诸位兄弟,连历山他们都要扒开的!”

下方军中阵列再度轰然。

“可是我们得了天下呢我们会去把邙山扒了吗”张行语调一转。“我告诉你们,不会!我们不会扒邙山,我们也不会歧视关陇人来做官,我们更不会让关陇的老百姓来邺城修宫殿,恰恰相反,我们会收敛他们的尸骨,会到关中给他们修水渠!会帮他们烧了高利债,禁绝妓女!还会把他们中的英才纳入帮中,一起治理天下!

“诸位兄弟,咱们大明跟大英不是一回事,不是什么两家并争!他们不配!我们大明和黜龙帮就是比他们更强盛,更文明,更能合乎天道的一方!

“诸位兄弟,我们争天下,其实不是去与他们做相争的,我们争天下,是跟自己争!只不过,总要把这些不识天命,不晓天道便觊觎天下的逆贼给铲除!

“你们不是去简单打仗的,不是为了杀人争地去的,你们做的是天下一等一的功业!你们会给这个天下带来一个新的天道之世!

“所以开拔吧!拿起兵戈,为我们自家争得天命!”

早已经准备了许久的王叔勇居然愣了数息,方才打马阔步向前,引导自己的一营兵出发,引得周围邺城民众猛地欢呼喊叫起来。

排在第二位的是刘黑榥,他目送着王叔勇这一营开拔,一直到自己出发,却依旧在周边邺城士民欢呼中浑浑噩噩……他从刚刚就浑浑噩噩了。

原因很简单,刘黑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从争取所谓河北义军的军事编制,到带着自己新娘子去河堤上找张首席,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不在乎,因为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要什么,他就是个清河泼皮,就会打仗,就是要领兵打仗,他才能觉得浑身舒爽。

对此,当战争开启,当他如愿以偿以自己最理想的状态领着一个集群部队准备出发时,他是如此的佩服自己这大半年的运作。

他觉得一切都值了,他觉得那些笑话他的人才是可笑之人。

但是刚刚,听着张首席那些他以为自己只会表面上呼喊内里丝毫不在意的话语时,他发现自己还是被震动到了……不是王叔勇那些人所在意的什么历山也要扒,而是天下一等一的功业这句话!

自己要做的,竟是天下一等一的功业,而不是什么杀人争地吗

刘黑榥走了许久,带着大军过了韩陵山,方才放下这个念头,将心思放在了军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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