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四年秋,韩镜颁布圣旨,天下百姓接要种痘,且种痘是免费的。
各地官府还是普及种痘的好处,便是可以杜绝天花的感染。
当然,种痘是强制性的,有百姓对此不愿意配合会有官府出面。
霸州这边最先接种了牛痘,从刚满月的孩童到七八十岁的老者,除了已经生过天花的人,其余的一个都没落下。
最终无一人伤亡。
其中倒是有对牛痘不适应的,过程相对比较凶险,有秦鹿和素娘带着那群医者在城内走访问诊,全部都挺过来了。
这其中最配合的当属桂云县,王县令接到上边的政令,亲自去将医者接到县衙,和镇抚所的人一起维护当地的治安,按照村与村的计划,全部给种上了牛痘。
这其中县里有那么一两个过程比较凶猛,好在医者跟在素娘身边学到了很多,没有造成百姓的死亡。
最终手臂上只留下一颗很小的痘印,便算是成功了。
也有一些比较顽固的,说什么都不种,还说这是朝廷要害他们。
至于说害他们有什么好处,那些人说不出个一二三,反正就是觉得朝廷不安好心。
遇到这种情况, 县里是不会采取暴力手段的, 他们会找到村正或者是里正,让他们去劝一劝。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你染上天花,倒霉的只能是你的亲人和村里人。
如果你身边的人都种了,就你每种,到时候治疗天花, 想想得花多少钱, 啥条件啊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关键是能救回来那最好,天花如此凶险,谁能保证一定会把你治愈?
某县城内,一个婆子抱着自己刚满半岁的孙子过来种痘。
“大夫, 种了这个牛痘, 真的就不怕天花了吗?”婆子担忧的问道。
大夫含笑点头,“是的,只要种痘后在家中好好待着, 等待疱疹结痂后脱落,就不用再担心被天花传染了。”
婆子倒是想相信大夫,可是她不理解,“这是为啥?”
旁边一个小姑娘笑眯眯的取出一本画册,开始给这位大娘讲解。
“大娘,天花呢,是长这个样子。”小姑娘指着一个凶猛的病毒模样的东西道:“它进入咱们体内,会造成很大的破坏, 我们身体差的很难熬过去。牛痘也长得这个样子, 别看它长得和天花一样,但是它没有真正的天花厉害, 我们身体稍微差些的人也能扛得住。”
“都是天花, 咋抗?”大娘不明白。
“他们长得一样,简单的说就是杀伤力不同。天花就是一把很锋利的剑, 刺中你肯定得见血, 牛痘就是一把木剑, 顶多就是皮肉稍微疼一点, 看不见血,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咱们身体里呢, 有一种细胞……”
大娘打断小姑娘的话,“大夫, 啥细胞,细胞是啥……”
小姑娘想了想,“咱们人就是有很多很多种细胞组成的,大娘咱们先不讨论细胞,说的是天花。”
“哦,对对对。”大娘忙不迭的点头。
“牛痘进入咱们身体的时候呢,因为不像天花那么厉害,所以咱们体内的细胞可以帮你轻易杀死这些……”
小姑娘讲的生动,大娘即便有不懂的地方, 大体还是能听个差不多的。
最后的最后,她看着画册的末尾, 道:“照你这么说,咱们的细胞,还真厉害。”
“是的!”小姑娘合上画册, 笑道:“回去后好好看着点,别让他抓挠,一般二十天左右就能康复了, 等孩子长大些就让他去读书,以后我给大娘讲的这些,学堂里都能学到的。”
“唉,好好好,等我孙子长大了,也让他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谢谢大娘,您慢走。”
至于这位大娘回去后如何劝说那些顽固的人,咱们就不提了。
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大秦人口三四年的时间增长了近二十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这都是活下来的。
古代医疗落后,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能有二十万已经值得肯定了。
原大盛境内的百姓已经缴纳了一批粮食, 这些粮食都放到了朝廷所辖的粮铺中进行售卖, 还分批送往边关的军营。
齐征带着大军在极北之地进行开垦,如今那边已经初具规模, 而且种植的粮食还可以自给自足,同时也在齐征的带领下, 进行着军事化的训练。
华阳县,里正带着村子里的人来县里种痘。
这其中也有韩家六口人。
前两年小王氏又生下来一个女儿,他们在村子里很不受待见。
同时村子里的族人怎么都想不到,曾经那个被欺负的孩童,居然成了天下之主。
即便如此,韩氏一族也没得到任何的好处,这都是因为韩水生一家而起。
其实换个思路,若是韩水生一家没有磋磨三房母子,他们家现在也不会分家,秦氏不会死,韩镜说不得已经在读书,准备去大盛谋个一官半职。
韩家有不少的青壮年去北地干活的,这些年不少人家都赚到了钱。
韩大牛吃不了苦,哪怕是种地也都是懒懒散散的,旁人一亩地好好伺候能收入四百斤,他们家的地能也就三百左右。
反倒是分家后的二房,两个孩子都已经娶妻,韩永安甚至都有了孩子,他们一家干活肯卖力,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今年韩永安就跑到北地修建新皇城了,韩永顺因为还没有孩子,暂且没办法出门。
只等到媳妇怀孕,他也会去北地干活赚钱。
离开了韩家,高氏也是为了争口气,对两个儿子管的稍微严格了些,毕竟分家的时候几乎没得到什么东西,就连房子都是后来赚钱盖起来的,女儿的嫁妆给的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二两银子,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知道韩镜出息了,秦氏成了太后,她心里也经常火烧火燎的,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变着法的作践秦氏。
如果和她好好相处,现在不说封侯拜相,起码能住上大宅子,出门最差也有马车,不用再为了赚钱劳心劳力。
抱着大孙子和儿子儿媳赶到镇上,一块等着种痘。
远远的看到韩水生家,高氏翻了个白眼,没有上前去打招呼。
韩二牛死了,她和韩家就没关系了,前面有韩大牛盯着,养老钱怎么都找不到自己两个儿子头上。
哪怕是住在一个村子里,两家却很少能碰到,更别提主动上门了。
高氏恨不得离着这一家子越远越好。
也亏得韩水生还要点脸,知道三房不待见他们,在村子里名声几乎都臭了,故此很少出门。
不然走在村子里,村民看到也得指指点点。
王侯将相算什么,他们韩氏一族可是出了个皇帝,而且还在这个基础上开疆拓土,成了古往今来疆域最大的帝王。
可族里的人谁也沾不到光,就是被这一家子给害的。
高氏明白,自己也是那个不光彩的人。
所以,心里哪怕嫉妒羡慕到抓狂,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主动往秦鹿面前凑。
她知道,当年没分家的时候,秦氏都敢打她,现在她想必更加的不拿他们当回事了。
好歹是有命活着,现在的日子也好过了,就这样吧。
小王氏撇眼的功夫,也瞧见了高氏。
这几年他们和高氏算是不来往了,曾经一个鼻孔出气的妯娌,现在几乎成了陌生人。
自从秦氏走后,这个家就不像样了。
经常为了谁干活多少而争吵。
谁也不肯吃亏。
偶尔小王氏也会想起秦氏,如果当初没欺负的那么惨,现在她何至于每天围着锅台转。
下边连个小叔子,一个死在了战场上,一个被驱逐出宗,就剩下她丈夫。
之前还没觉得,自从只剩下韩大牛一个后,小王氏总算是看清了丈夫的嘴脸,真的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公婆年纪大了,却碍于韩大牛不顶事儿,种个地都种不好,每天都在地里忙活。
小王氏真不心疼,她怕呀,怕公婆再没了,一家人和咋活。
多年前有人给儿子说亲,小王氏还各种看不上。
后来儿子越来越大,她这才开始着急了。
如果借着三房的光,自家儿子啥样的媳妇找不到。
现在四里八乡都知道当今的陛下和太后娘娘厌恶了这家子人,再加上家里的日子差,未来的公婆人品也不好,正儿八经的好姑娘谁愿意嫁过来。
一年拖一年,直到韩永平23岁那年,才娶回来一个媳妇。
结果这媳妇也是个懒的,嫁进门后啥活都不干,经常变着法的和小王氏顶嘴,每每气得她头晕眼花。
有意思的是,儿媳妇和韩王氏感情倒是很好。
最近儿媳妇怀孕了,韩王氏对这个孙媳妇别提多好了,每天早上一个糖水煮蛋,一日都不落下。
她经常想让儿子休了这个儿媳妇,可儿媳大了翅膀硬了,再加上那儿媳妇是个嘴甜会哄人的,把儿媳哄的五迷三道的,就连韩大牛也向着她。
全家好像就她得不到儿媳妇的好脸子,反而被全家给埋怨上了。
为啥就你和新媳妇处不好,肯定是你太不实在。
听听,这还是人话嘛。
胭脂铺的老板娘,当年和秦鹿相处的很不错。
前两年收到了秦鹿送来的一份厚礼。
其中有一套头面,头面的档次在华阳县算是顶顶好的,是留着给他儿媳娶媳妇做聘礼用的。
其中还有几匹成色极好的布,甚至还有给老板娘的一支金钗。
这枚金钗老板娘别提多喜欢了,平时都舍不得戴,只想着将这枚金钗和一副翠玉手镯,给自家的儿子留作传家宝。
不管质量如何,这可是当今的太后娘娘送的,本身代表的意义就非同寻常。
儿媳妇不是旁人,正是当初秦鹿租房时的房东,李家老爷的亲侄女。
李家人丁不丰,至少和宗族那边几乎是断了联系,不过这个侄算是比较亲厚的。
爹娘死后,族里那边各家的条件都不好,被李老爷接到家中养着,左右不差这一双筷子。
李姑娘和李老爷以及李太太相处的很不错,因着和堂姐妹的年纪差的有点大,倒也没有龃龉,反倒是和李老爷的孙子孙女相处的时间比较多。
“这是修家送来的聘礼,这套头面是当今太后娘娘给修家的,不说其他,只是他们肯把这个添到聘礼里面,就表示对你很满意。”李太太拍拍侄女的肩膀,笑道:“这套头面是皇家御赐,别怪伯娘说话难听,日后若你在修家过不下去,这套头面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李姑娘点头,“伯娘您放心,我都明白。”
“修太太不是个刻薄之人,当年能和太后娘娘相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嫁过去后有事多和你婆婆商量着来,早些开枝散叶。”
“是!”说到子嗣,李姑娘忍不住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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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痘大体上是比较顺利的,韩镜却发现了一个很不寻常的事情。
“老师!”他合上眼前的奏折,“我觉得,娘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为何这么说?”沈颂笑眯眯的问道。
韩镜道:“之前我听说,娘在报国寺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后来很少联系,今年那个男人好像在追求她。”
沈颂沉吟道:“你暗中调查夫人了?”
“没有!”韩镜赶忙摇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让我娘听到,否则肯定要生气。”
沈颂摇头失笑,他居然还知道夫人会生气。
“女子改嫁天经地义,夫人助你夺得天下,寻个知冷知热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我没说不同意。”韩镜皱眉,“怎么说呢,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是担心夫人与他人再生育子嗣,还是担心这大秦的江山?”沈颂心里有了一点计较,却并不会表现出来,“公子,你的位子再稳固不过了,哪怕夫人再次生育子嗣,想要和你争夺皇位,起码还有个一二十年。这一二十年,足以让你做太多太多的事情,莫要担忧。”
“先生。”韩镜低笑,“我不在意这个,我娘可不是那种能被感情左右的人。可能就是觉得,曾经这个家里只有我和我娘,突然再多出来一个人,就是觉得患得患失。”
沈颂明白了,公子这是害怕夫人被突然冒出来的男子给抢走。
想想也是,夫人不比寻常的妇人,她的才能足以忽略其他。
再加上夫人相貌极佳,哪怕年纪比较大,却丝毫没有老态,反而仍似朝气蓬勃的好时节,现在和韩镜尤姐弟。
“若是寻个年纪小的,我难以接受,可寻个年纪大了,说不得是鳏夫。再者娘的性子散漫喜好自在,另行嫁娶,凭白就要多出个公婆,压在我娘头上倒不至于,可就是觉得被他们给占了便宜。”
韩镜明明不是个矫情的人,此时此刻却真的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