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运看着顾娇娇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手攥紧了怀里的包袱。
他知道自己是想娶娇娇的，无论她是人还是鬼。
不过他现在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突破心里几十年的礼教伦理束缚，劝服父母亲同意，这些绝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情。
付凌运将包袱小心翼翼的放在台阶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并不是要去哪里，只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阿纸披着白床单在空中飘来飘去，她满意的听着那些人求爷爷告奶奶的讨扰声，得意的摇头晃脑。
什么东西，也敢来主人家里放肆。
看见远处有抹白影，阿纸飞了过去，本打算将那人吓个屁滚尿流，却从气息中辨别出是自己鬼。
将八寸长的舌头收了回去，阿纸把铺在脸上的头发往两边拨，露出清秀的小脸蛋。
“鬼大人，是主人叫你来帮忙的吗？”
付凌运听见身后女子空灵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他立刻转身，看清是那个所谓的阿纸后眉头紧锁。
“你为何称呼我为鬼大人。”
“你是比我厉害的鬼啊，我当然要这样称呼你了。”
阿纸理所当然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哀怨，要不是比对方“出生”的晚，自己也用不着这么憋屈。
白日里的仇她可记着呢，等法力超过付凌运，她第一件事就要央主人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撵走。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人，怎么可能是鬼。”
付凌运辞严厉色，心头却说不出的慌乱。
他怎么可能全无察觉，只是一直不肯相信罢了。
“不信的话你去问主人呗，或者你随便问个谁都行，谁不知道你老早就病死了。”
阿纸撇撇嘴，白天就是个鬼样，晚上倒是装得像个人了。
“不跟你说了，主人交代我的事还没办完呢。”
把头发往脑门前一拢，阿纸风风火火的去干自己的吓人大业了。
付凌运僵硬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轰鸣，他煞白着脸嘴巴张张合合，过了许久才终于挤出一句话。
“不可能，她说的不是真的，我是人，我是人……”
＊
顾娇娇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也没见付凌运进来找自己，出去一看，院内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别让我再看到你。”
顾娇娇心里恶狠狠的想着，收拾喜服时气得差点踩空阶梯。
就算他不愿意娶，自己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至于临阵脱逃吗？
他这样，算什么男人！
不确定那些人被赶走了没，顾娇娇在东院多停了一会儿，之后才拎着包袱回去赏荷园。
路过石桥，她眼尖瞧见河边走着一个人影，从衣服可以辨认出是付凌运。
顾娇娇本不打算理会，脚下却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只听见他一直在念叨什么“我是人我是人”。
“付凌运，没想到你跑到这来了，让我好找！”
顾娇娇语气故作轻松，然而对方却像是没听到她声音似的，直直的往前走。
顾娇娇皱眉，快步越过付凌运，就见他精神恍惚，脸白得像纸一样。担心付凌运落水，她赶紧把人拉离岸边。
“你怎么了？”
顾娇娇伸手在付凌运眼前晃着，他这样，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打击啊。
付凌运涣散的眸子缓缓聚焦，他看清自己眼前饭是顾娇娇，心口疼得就像是被人用锥子捅穿了一样。
开口时，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娇娇，我是人对不对？”
“对，你当然是人，谁说你不是人了！”
顾娇娇笑道，她猜出付凌运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却附和着他的话往下说。
得到肯定，付凌运露出释怀的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一点点消失了。
他抱住顾娇娇，将脸埋进她颈间，微微的哽咽声昭示着他的内心此时正承受着莫大的哀伤。
为什么？
他还未扇枕温席让双亲颐养天年，他还未成家立业令祖宗光耀，可一切却早就戛然而止了。
付凌运将顾娇娇越抱越紧，用力得像是想把她箍进身体里。
顾娇娇感受到付凌运悲伤的情绪，忍着疼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的，还有我呢。”
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他了，毕竟身死人亡这种事，只有靠他自己慢慢接受。
还有她……
付凌运脑子里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间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将顾娇娇推离自己。
“我已是阴间人，更不能再耽误你，娇娇，你还是另外找个好人家成亲吧。”
付凌运慌乱的往后退，仿佛自己是那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顾娇娇踉跄了一下站稳，眉头用力皱着，“你是今天才成鬼的吗？无论你是人是鬼，跟我想要嫁给你这件事有什么影响？”
付凌运面露惨笑，明知道自己是鬼还要和人纠缠在一起，那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人鬼殊途。”
“殊个屁的途！你要是再推三阻四，我现在就跳河自杀，跟你做一对真真正正的鬼夫妻！”
顾娇娇扬声威胁，怕对方不信，她还专门往河边跑了两步。
付凌运以为她真的要自杀，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冲过去把人拦住。
“你别做傻事，为了我丢弃宝贵的性命，不值得……”
“这是我自己的命，我说值就值。”
顾娇娇语气斩钉截铁，鬼怎么了，有些人活着还不如个鬼呢。
付凌运说不出话，只用力攥着顾娇娇的手腕，防止她冲动。
顾娇娇本就没想自杀，趁着付凌运心魂不定，把他往东院那边拖。
“走吧，回去拜堂。”
付凌运始终保持沉默。
既然他已经死了，何必再拖累活人呢？
感受到付凌运攥着自己手腕的力气，顾娇娇头也不回的道：“身体不是你自己的，就算你想自毁，最起码也该问问另外一个人的意见。”
付凌运露出苦涩的笑容，是生是死，全都由不得他做主。
把不速之客都撵走后，阿纸迫不及待的来向顾娇娇邀功，她看到两人都穿着红红的衣裳，眼睛瞪得溜圆。
“主人，你不是和鬼大人已经成过亲了吗？为什么还要穿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