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有些微怔。
一直到沈凤翎离开了很久,她也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黑暗又将她笼罩其中,她能够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醒来的难度越来越大。
沈云卿有一种预感,她快要睡下去,醒不来了。
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原因,空有一身毒术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而无能为力,一种厚重的无力感侵袭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卿的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是她这些日子里最平静的一次,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
心里被一层淡淡的平静包裹着的绝望占据了。平静地像是习以为常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绝望却是她大仇未报就此离开,还有那弄得她遍体鳞伤的偏执。
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一念成灰,寸寸相寸寸灰。
她用她的偏执撞上了贺兰奚的无心,将自己撞得粉碎。若是她睡过去醒不来了,这些偏执又还有什么意义。若是她还能醒来,那就放下吧。
沈凤翎再来送饭的时候,沈云卿依旧在熟睡中。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沈云卿叫醒。
“青云,我怎么觉得你嗜睡不是因为太过无聊,而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你怎么了?”沈凤翎十分担忧,她又道:“这样不行,必须给你找大夫。”
沈云卿一把抓住了沈凤翎的手臂,没有哪个大夫比她更精通这些,更何况,若贺兰奚真的还对她留有一点情分不至于那么多天都对她置若罔闻。
他不会管她的,沈云卿甚至能够想象到他会以怀疑的态度让自己安分一点,别耍诡计想逃跑。
“凤翎,我真的没事,你帮下次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些东西吧。”
沈凤翎无奈,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如今她们的处境也十分不好过,她只是一个低等做粗活的下人,而沈云卿是贺兰奚的囚犯,理直气壮的去要求他们请大夫恐怕也是妄想。
待到下次沈凤翎再来的时候如约给沈云卿带了她想要的东西,然而这次她叫醒沈云卿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
沈凤翎安静的看着沈云卿吃饭,在她眼里这个姑娘特别平静,她的平静源于她强大的内心,包容了一切外露的情绪。
忽然她觉得有些心疼。贺兰奚真真是这个天底下最坏的人,每天变着法的折磨影三,每次都让她看得心里发颤,却又只能默默隐忍。
而如今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将她囚禁在这样可怕的牢笼里,隔绝了她与整个世界。
她没有试过在这种无声无影,空虚一片的地方停留,但每次送饭她都能够感觉到这里的荒寂,看不见,听不到,无生气,令她迫切的想要离开。
“天理循环,应果报应,贺兰奚迟早要受天谴的!”沈凤翎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沈云卿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顿。如果真的有报应,那么她的报应大约是现在了。可为什么每一世高齐烨都能够活得很好?
所谓的报应,只是活得不如别人强罢了。
吃完饭,沈云卿便点起了蜡烛,久违了的光照亮了整个暗室。
沈云卿让沈凤翎给她磨墨,在信纸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许多东西,足足有十多页。
待沈云卿写完她将信纸放进信封封了起来,交给沈凤翎。
“这封信你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要落到别人的手上。若是我醒不来了,你就寻个机会把它送到云霓坊,亲手交给涟漪。记住,不是亲手交,宁愿不要交,这封信很重要。”
沈凤翎猛地抓住了沈云卿的手,她紧张道:“什么叫醒不来了?”
沈云卿闭口不答。
“不行,你这是在交代后事么?我不会帮你送,你必须要好好的活着。”
“这封信关乎到许多人的命运,你若是不送,那些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凤翎心里一震,这不是在逼她吗?沈凤翎颤抖着拿紧了手中的这封信,感觉分外沉重,除了关系到许多人的命运以外,上面还有沈云卿的一条命。
沈云卿将所有事情都做了安排。
即使不能亲手手刃高齐烨至少她也要给他重创,即使不能看着申国公府覆灭,她也要叫他们再爬不起来,还有当了妃子的沈凤仪都算在其中。
同时她也给云霓坊和几个陪伴她的丫头们安排了后路,这是她最后能够做到的了,再多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沈云卿打开沈凤翎带来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条妖红色的裙子,由金丝缝合而成,做工精致,十分的耀眼夺目。
这是她给自己做的裙子,骨子里她是随心随性的人,所以有时候会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大多数时候她能够控制得很好,在别人看来,冷静阴险又步步为营。
她其实不喜欢穿白色,她喜欢放肆的红,正如她的容颜一般,妖娆至极。但穿上肆意的红她便更像是一个祸国妖姬,唯有白色能够令她更理智更清醒。
所以她几乎穿的总是白色。
既然她不能在众星捧月中来,那就在绚烂的美之下离开。
穿好裙子,沈云卿又给自己化了精致细腻的妆容,眉心处还画了一朵红色的妖花。
她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转过身看向沈凤翎,她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沈凤翎呆呆的看了她许久,心里非常震撼,原来这个平静恬淡的女子竟还可以这样妖娆。
“若是为你,亡了国也是值得的。”这是沈凤翎第一瞬冒出来的念头。
“那就是好看”沈云卿得到了夸赞心里喜滋滋的。
“喂,送一个饭需要送两个时辰吗?别耍什么花招,赶紧出来!”外面守门的人又在不耐烦的催了。
每次沈凤翎都是留到被催了才走,而守门人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诚然,他是怕看不好人出了事遭到责罚。贺兰奚的责罚没几个人能够受得住。
但今天沈凤翎迟迟不想动,她怕离开之后就真的失去了,这种感觉遍布全身,甚至让她觉得这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