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到鹿城的那天下雨了。
他一个人回来的，蒂利亚说身体不太舒服，留在南京等他。说是这么说，林跃知道她是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一回到鹿城一定会接收到关于蒋家的消息。毕竟蒋家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跃不强迫她面对。
他提前跟林天成说过要回来，但没有说什么时候。到鹿城的时候没人接他，他一个人悄悄直接去了医院。
鹿城的媒体鼻子灵得很，林跃学聪明了，不给他们逮他的机会。
他到病房的时候没看到人。
病床空荡荡的。
林跃心里一个咯噔，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难看，傻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一个护士路过看到他不对劲，问他怎么在这里。
“病人正在手术室，一时半会还不会出来，你是找林琬吗？”
林跃扭头愣愣看着护士。
一下子笑出来。
护士稀里糊涂地看着他，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
林跃去手术室门口，看到等在那里的凌司夜，他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凌司夜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回来的不是时候。”
林跃摇头。
“林琬想跟你说的事情你大多都知道了，她想让你做什么，林天成告诉你没有？”
林跃又摇头。
凌司夜盯着手术室的灯。
一个小时前林琬忽然昏迷，情况恶化，傅林深请来的国际专家正好到了，在里面抢救。在等待的这个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事情，林琬放心不下的那些，他总得替她安排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就可以告诉她不用再操心。
“她想让你成立一个新公司，她卖出股份的那些钱会给你投资。”
林跃似乎笑了一下：“她要当新公司的股东吗？”
“她说这些钱是送给你将来孩子的红包。”
林跃笑不出来了。
他嗓子有些哽咽，眼睛微热。
“对不起。”他说。
凌司夜没有答应，这三个字未必是对他说的，该听到这三个字的人不在，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不过意外的是林跃听到林琬的计划反应不大。
以前总觉得林跃就是个纨绔，没了林氏活不下去，指不定到了三十岁还得靠林天成接济，林氏见到这种人手上，在鹿城就等于退出竞赛圈。
这一次从南京回来，看起来有模有样多了。
两个人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快要三个小时，傅林深才出来。
傅林深满头大汗，冲凌司夜点了下头。
又是一次鬼门关外走一圈。
连国际专家都说了，没有办法，要尊重科学，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往活了治是绝无可能的，连延长寿命都悬。
接下来昏迷的次数会越来越多，做好随时抢救的准备。
林琬从手术室推出来，直接被送到重症监护室了。
这下林跃知道凌司夜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回来晚了。
林琬什么时候脱险，能不能脱险还不知道，他跟林琬说不上话，恐怕也没有机会跟她说自己在南京都做了些什么。
他还想跟林琬抱怨靳学使唤他呢。
“哭什么，人还没死。”凌司夜瞥了他一眼。
林跃抹了一把脸。
一脸的泪水。
他不好意思地转开脸，拿袖子擦了擦眼泪。
凌司夜自顾走开了，留下林跃一个人待在重症病房外面，傅林深走过来看到他，咦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傅林深看了一眼窗外：“下雨了。”
他在手术室里待了几个小时，进去之前还是阴沉沉的天，出来就下了这么大的雨，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别在这里等着了，你看凌司夜都已经轻车熟路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在这里傻等浪费时间，你刚回鹿城，先去做别的事情吧。”傅林深劝他。
林跃害怕错过什么，不太愿意走。
傅林深也就任由他去，想守着就守着，没人会赶他，看他垂头丧气的，傅林深没有跟他再多说，也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跃一直在走廊上坐到了天黑。
雨都停了。
林琬还没醒过来。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这才明白傅林深的意思，难怪凌司夜一走一下午都没回来看过，这大概已经是常态，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隔着玻璃，他远远看着躺在床上脸上架着呼吸机的林琬，心想你等着看吧，我是回来做林家的主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一件一件做给你看。
我林跃才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离开医院，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从南京上飞机闷头就睡，下了飞机又紧赶慢赶到医院，这会儿坐在出租车上肚子咕噜直叫，他才想起来自己饿了。
出租师傅笑着说：“小伙子，要不我先给你在哪个饭店门口放下？”
林跃尴尬地说不用。
出租师傅很热情，开了一个头接下去的话就没停过，听说他要去林氏，问他是不是去讨债的。
林跃难以置信：“讨债？”
“你没听说啊，林家那个大女儿都把股份卖了，就是为了还债。不知道欠了多少钱哟，这么一来，林氏集团算是要完蛋了。”
林跃汗颜。
这都哪跟哪啊。
出租师傅又说：“还是林国昌在的时候好啊，那会儿我玩股票，就看好林氏集团。林国昌有能力，要是他多活几年，林氏集团没准就能成为鹿城的老大。”
林跃这么听着，忍不住有点骄傲。
结果师傅语气一拐，又感慨地说：“可惜林国昌死得早，林家这个大小姐本来还是有点本事的，现在也要死了。”
“那林家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林跃不自然地说，“那个儿子听说不错的。”
出租师傅呵了一声，不做评价。
这是什么意思。
林跃差点气糊涂了，想跟他理论，怎么到他头上就是差不多、随便吧、不做评价。
下了车他还惦记这个事，闷闷不乐的。
林氏的人看到他回来表情都有一些精彩，明面上没人说什么，背地里估计都要说破嘴了。林跃就当作没看见，不给自己找气生。
林天成的助理把他拉到办公室。
“小林总，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怎么，有规定这个时候回来违法？成哥呢？”
“成总出去应酬了。不是说现在回来不好，而是你知不知道大小姐要……”
“我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林跃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