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
林跃把面前的文件合上放到一边，语气冷淡。
他从马场离开的时候，被带去医院做检查，还好都是一些皮外伤，又受到惊吓昏迷。
那个时候林琬在床边等他醒过来，其他人各自有事离开了，只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当时林跃醒来看到她第一句话是“姐”。
他活了快要二十年喊她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论林国昌怎么从中做好人劝说他们，给各种好处想让他们和平相处都没能成功。
以前林琬觉得可能他们两个人命中注定是不能做一家人。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隔阂慢慢在消失。
林琬回过神来，走过去扫了一眼他桌上的文件，看他动作僵硬，猜到有什么不能让她看的。
“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工作也没必要这么拼。”
林跃垂着头：“办公室里也有隔间有床可以休息。”
林琬偏头打量他，他不敢抬头和她对视的太明显，以至于她有一种直觉，他瞒着他们做了什么事情。
“我刚从陆川那里回来，他问我你为什么没去探望他。”
“别骗人了。”林跃不屑地笑了一下，“陆川不会说这种话的。”
他表现出来的厌烦是真的。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一时半会林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样子的林跃。
相比起来，她还是对应付小孩比较拿手。
“既然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林琬边说边要走，她实在无话可说。
“关雨衡是不是没死？”林跃冲着她的背影突然问。
林琬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好在自己没有太过失态，脸上表情的变化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地隐藏起来，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表现出震惊。
“你在说什么？”
林跃定定看着她：“我看到他了。”
林琬惊讶的表演很到位，她皱眉，说：“他已经死了，他的骨灰都……当初靳盛闹了一场你不知道？”
“烧成灰了谁知道是不是他的，没人亲眼见过他死不是吗？靳盛当时疑神疑鬼的难道是因为好玩吗？”
林琬愣住。
被一本正经地质问，有些原先她没有在意的事情重新涌进脑海里。
林跃说得没错。
靳盛那时候从NJ回来之后的胡闹，本来她以为是靳盛发疯，介于他时不时就发疯，她没有仔细想他做的每一件事情是不是都有别的意思。
毕竟研究一个疯子的行为是徒劳的。
现在林跃这么说，她居然有点后知后觉，也许靳盛当时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尽管如此，现在当着林跃的面她还是得咬紧牙关否认。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关雨衡还活着，靳盛为什么还要跳楼？他当时就是因为关雨衡的死刺激了他，他要是知道人没死，怎么会做这种事。”
林跃目光松动，似乎被她说动了。
他挪开视线，盯着某一处，眼神茫然，嘴里哈哈喃喃低语就几句什么。
林琬又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我看到他了。”林跃突然转过头来，说到这里表情跟见了鬼一样，显然是他脑海里出现了什么画面。
林琬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他。”林跃脸色惶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焦虑地左右走动了几步，“那天在马场，他穿着马术服，戴着头盔，我被扔到马上，他就在旁边拿鞭子抽打我身下的那匹马！”
林琬心里扑通直跳。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也涌上惊恐的情绪。
如果林跃没有看错，他说的是实话，那么就是说，那天关雨衡就全副武装地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是他。
她忽然就相信了电话里他的那些话。
这一切都是关雨衡布的局，他忍辱负重，在关鹤去世之后也没有出现接手关家的事，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死而复生在鹿城光明正大来去自如。
他像个变态杀手，观赏自己的谋划进行。
林跃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把林琬吓了一跳，立刻走过去拍他的背。
“别激动，冷静一点，冷静……”
林跃推开她，吼道：“别碰我！”
林琬踉跄了两步，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连忙说：“我不碰你，但你冷静一点。关雨衡已经死了，你认错人了，他已经死了，靳盛亲自把他的骨灰带来的鹿城，关伯伯亲自埋葬的！”
林跃安静了一刻。
他偏头，眼睛充血，声音沙哑地说：“能别把我当小孩了吗？”
林琬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林跃又锤了一下桌子，大声说：“能别他妈的老是把我当傻子吗？！”
所有人都说关雨衡死了，可他明明亲眼看见。
很多事情总是所有人这么说就是真理，仿佛只要所有人达成一致说这个人死了这个人无论死不死豆活不了。
他烦透了这种群体性的自我欺骗。
林琬面对这个样子的林跃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外面有人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开口就直接开门进来。
是助理。
他在外面听到了声音，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又一直没听见林琬的动静，进来看看怎么了。
显然他进来得有些突兀。
林琬冲他点了下头，他才离开。
林跃又跌坐回意义上，手掌抵着额头，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我玩不过他们。”他说。
林琬动了动嘴唇，马上就想要开口安抚他这句话，又硬生生忍住。
林跃这个时候不需要假大空的安慰。
“我累了，你们没人告诉我这个世界是这样子的，我要跟他们争，要和他们勾心斗角。凌司夜和陆川将来只能有一方活下来，他们都憋着弄死对方。我们怎么办？”
林琬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跃自己笑了笑，鼻音都出来了，又说：“总有一天我要和凌司夜斗，和陆川斗，我何德何能要和这样的人成为对手。如果我输了，林氏被我拉垮了，我有什么面子去见林国昌，如果我赢了，那么最后我就会变成我现在厌恶的那种人。我学会了尔虞我诈，这算是什么收获？”
“没人会怪你的。”
过了一会儿，林琬才开口。
“不管你怎么做，不会有人怪你，你做你自己，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