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夜服了。
至少这一点，他真的心服口服。
得知林琬愿意住进私人疗养院接受治疗那一刻开始，他头一次觉得陆川这人有点东西。
以前在商场上摸爬打滚，陆川年轻狂妄，惹了不少麻烦，还是他替陆川收拾的局面。这一次凌氏被陆川设计出了事，他也没多绝望，知道鹿城的局势动荡，就算不是陆川设计他，也有别人。
他不觉得自己真的输了陆川。
但这一次他不得不佩服。
得知林琬癌症之后，凌司夜去找洛羽医生长谈过一次，知道林琬态度消极，不愿意配合治疗，让医生没有办法。
她病了之后一直是靠傅林深弄回来国外的各种特效药维持，说到底有钱就是好，那些药每一颗都贵得发指，林琬病到现在已经吃掉了小城市的一套房。
要不是傅林深的努力，那些药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林琬不知道这些，对于她来说吃药也不是为了活得久一点，而是为了减少当下的痛苦。
洛羽劝了她很多次，让她住院，免得在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不方便，都被林琬拒绝了。
这一次，林琬居然答应了陆川。
说不上来有什么不高兴的，甚至也没有嫉妒的心情，在知道林琬的病之后，凌司夜没有别的想法，就想守着她。
她愿意住院治疗，他就在医院里陪着她。
她想要回家度过剩下的日子，他也不离不弃，守在身边。
他已经错过太多了，现在后悔莫及，只觉得时间留给他的太少了，不愿意再浪费一分一秒，只要能再多看看她，陪着她，和她说话，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私人疗养院在郊区，风景优美，周围安静。
医疗资源很好，是鹿城唯一一家国外资金设立的医院，外国的仪器也可以进到这里。
只要想办法，傅林深联系到的仪器就可以弄进来为林琬治病。
陆川为了这个事情亲自去了一趟欧洲。
他只在林琬住院的第一天出现过一次，远远地看到凌司夜陪着她，忍住了心里的酸意，顾全大局不这个时候找凌司夜算账，转天就专机飞出国去和傅林深见面，把他的药和仪器带进来。
“一片叶子也没有。”
林琬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
南方气候温暖一点，往年的冬天一般情况下都还是会绿叶的，偏偏他病房外面这棵树，光溜溜的只有树杈。
凌司夜看了一眼，说：“这种树本来就没有叶子。”
林琬脸色略微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扭头看他再干什么，见他手里拿了一份材料在看。
公司都没了，还装模作样忙呢。
“这有个好玩的，你看不看？”凌司夜注意到她的目光，冲她举了举手里的纸。
林琬假装不在意走过去，说：“随便看看。”
凌司夜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递出来了，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张大嘴巴感到诧异。
“苹果园项目又停了？”
她一阵头晕，赶紧坐下。
凌司夜这份材料明显是内部文件，不可能是新闻报道出来的。
“放心吧，林天成没什么事。实际上我偷偷告诉你，他还不知道你人在哪里，陆川是不是跟你说过会让林天成来看你？假的。林天成已经去NJ了。”
林琬搞不明白了。
凌司夜告诉她：“其实苹果园项目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差不多了，从一开始林天成就没打算完成，做给别人看看，让人知道他的能力而已。靳家现在力保他，苹果园流动的资金危机早已经解除了，这是靳家对林天成的考验，他通过考验，接下来就是仕途无量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林琬怀疑地看着他，“靳家能力保林天成，你当初怎么不想办法让靳家力保你？或者找别的势力力保你？”
“靳家盯的又不是鹿城这块肉。我在鹿城多少是碍了一些人的眼，没人帮我我清楚。再说这一次出事，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死鸭子嘴硬。
林琬腹诽，都这个样了还不是坏事，那什么圈坏事，人死了家也没了才叫坏？
凌氏怎么也刚重新起步六年，又一下子垮了。
放在她身上，她非发疯不可。
“患者林琬，”护士推着车走进来，林琬连忙坐回床上，护士笑了笑，“没关系，下来走走也是好事。来，我测一下体温。”
林琬老实配合。
护士唷了一声：“发烧了啊，自己没感觉吗？先生，帮忙换一下窗户。”
凌司夜立刻过去关了窗。
护士又给林琬测了其他的体征，然后说：“好好休息，半个小时后再测一下，现在是低烧，要是一直烧就糟了。到时候还不退，我来打退烧针。”
林琬点点头。
乖得像幼儿园里老师问话一样。
等护士一走，凌司夜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真是有点发烧，他居然一点儿没察觉。
林琬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我困了。”
凌司夜退回沙发上坐着，看她入睡。
半个小时后又测了一遍，温度更高了。
他去找来护士，护士给林琬打了退烧针，叮嘱凌司夜继续看着，今天晚上千万不能发烧。
这个时候高烧不退，那就是一锤定音，宣布死期了。
这话是趁着林琬睡着护士偷偷跟凌司夜说的。
凌司夜沉着脸，没说什么，转身回到病房里，看着林琬熟睡的面庞，心里犹如被一根拳头一样粗的针狂扎。
彻夜，林琬的烧一直没退。
她都有点迷糊了，看凌司夜在床边忙忙碌碌，护士来了又走，她声音沙哑问怎么了。
凌司夜握着她的手说没事。
林琬的理智也是一缕一缕的，来来回回飘着，她知道肯定有什么坏消息了。
“林跃死了？”她忽然问。
凌司夜笑了一下，摸着她的头发，附在她耳边说：“没有，他好着呢，比你强多了，你担心担心自己吧。”
林琬久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说，是她快要死了。
难怪头这么晕。
她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好像看到爸爸了。
爸爸就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爸爸，林跃没死，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林琬有些难过地说。
爸爸没有答应她。
林琬伸出手，边掉眼泪边说：“爸爸，你带我一起走吧，我好累啊。”
“琬琬，琬琬。”爸爸弯下腰来，“睡吧，琬琬。”
凌司夜摸了摸她的额头。
低声说：“睡吧，琬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