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夜的脾气越来越捉摸不定。
三天时间他带着林琬赶了几个饭局，压根不管林琬身体撑不撑得住，只要她死不了无论如何都得上车，没有商量的余地。等上车之后又对她和颜悦色，有说有笑。
林琬快被他的反复无常折磨得发疯，宁可这人把自己丢在别墅里不闻不问，门都用木板钉死也行，都不想再面对这人的喜怒不定。
她琢磨凌司夜究竟要利用她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指名道姓的隆重饭局对方一定要姓林的人出现，好几个饭局上她除了开头说过一句话，两个小时下来口都没开。
她不信凌司夜就是为了把她带在身边当一个花瓶。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就是这妖在什么地方她参加了几个饭局下来都没看出来。
身体先受不了开始抗议了，她一疼起来别说思考，就连什么都不想全身都直疼到脑子，整个人就跟每根毛孔里都扎了针一样，坐立不宁。
这天凌司夜把她送回别墅后没有立刻离开，当林琬跌在沙发里无力起身时，他站在墙上挂着的日历前面数日子。
“再过几天今年就结束了。”
林琬听到他这么说，心想真快。
这一年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呢，掰着手指头数数，爸爸死了、林家彻底偃旗息鼓、她离婚了、有了孩子又失去了孩子……还有她的死期快到了。
人活着无非生死。
谁都知道自己的尽头就是死亡，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去死。
她比其他人对自己的死日清晰，也是一项特长。
感觉到有人碰了碰她的膝盖，睁开眼睛，看到凌司夜站在跟前，单手插兜俯视她。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他说。
“做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问，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近来他总是忽然间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林琬已经习惯了。
“让你说实话。”
“我没有喝那杯酒。”
林琬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愣了两秒，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看向凌司夜的脸，果然他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时候喝酒了？”
在他去洗手间的时候。
今天的饭局又有靳小少爷，两人照旧是一点话没说，不熟，但他给她推过来一杯酒。
桌上那么多人，一定有人看见了。
林琬想着自己推拉拒绝反而引来注意力，到时候有人起哄，焦点到了她身上更糟糕。索性就直接把酒接过来放在面前，看了一眼靳盛。
后者神色平平，仿佛只是客气地给她一杯酒而已。
林琬是不太明白他的意图。
但是凌司夜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有人在门口跟他小声说了什么，林琬以为那人告状呢。
听了林琬的“自首”，凌司夜哼了一声。
林琬故作单纯地问：“我跟靳盛也不认识，他给我酒做什么？”
“看上你了。”凌司夜边说边往旁边沙发上坐。
林琬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挤出话来：“你真有点看不起关雨衡。”
“我就是看不起他。”
凌司夜拿出手机划了划，“明天最后一场，你忍一忍吧。”
林琬觉得天都塌了。
她颓然地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怀念凌司夜冷漠她的那段时光。
怎么剩下这两个月还不得安宁啊。
等到第二天到了希罗酒店，看到了今天的阵仗，她就相信凌司夜说的最后一场是什么意思。
也甚至忽然明白这几天凌司夜带着她到处吃饭的目的是什么了。
出发前吃了药，怕临时出事还把药揣在包里，昨晚睡得也不坏，早上醒来还觉得身体能撑得住，这会儿察觉到了某些真相，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努力用妆容遮盖都遮不住的苍白，觉得自己可笑。
隔间里有人出来，林琬从镜子里看到那人。
靳灵拎着包走过来看到她也愣了一下，一边洗手一边从镜子里打量她，轻声说：“琬琬姐，你没事吧？”
她看起来像有什么事吗？
靳灵看起来是真的有点担心，擦干了手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手臂。
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还没开席，现在也可以走。”
林琬笑了一下：“你也知道今天这饭局是我的最后一餐？”
靳灵担忧地说：“也不是……只是……”
她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这丫头平时看起来古灵精怪天真单纯，其实什么都知道。
靳家出来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心机。
好在她至少不对自己耍心机。
林琬站直了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把手臂从她手里移开，说了一句“谢谢”，转身就往外走。
几乎所有鹿城重要人物都来了。
本来以为是跟前几天一样就是个普通饭局，然而这大包间三张大桌子座无虚席，出席的人里面甚至还看到靳灵朝一对夫妇叫爸妈。
知道的是来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在希罗酒店开什么重要会议。
她坐下的时候，和对面桌上的靳盛目光交汇。
靳盛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明显他也早就知道凌司夜这几天的用意。
只有她蠢，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只是个花瓶。
“去了这么久？”跟别人说话的凌司夜扭头看她。
林琬冲他笑了一下，说：“太闷了，在外面坐了一会儿。”
寒冬腊月，屋子里开了暖气，的确有些闷。
凌司夜没有追问什么，继续跟旁边的人说话。
这个时候，林琬看到了林天成。
林天成一进门就目光逡巡，在找什么人，林琬注视他，知道他看到自己，脸上露出焦虑的表情。
林琬冲他摇了摇头。
林天成在靳盛那边坐下后，和靳盛低头交流什么。
她知道凌司夜想做什么了。
网上泄漏的关于苹果园的文件是假的，但是凌司夜成了眼中钉是真的。他要想一个办法祸水东引，让另外一个人成为眼中钉，就能把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靳家力保林天成，在别人眼里就等于力保林家。
可这两家往前算，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凌司夜带林琬到处晃悠，把她推到人前，只要她和靳盛有关系，这两家也就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