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离开我吗？”
凌司夜坐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彻夜没有合眼显现出来的疲惫挡也挡不住，靠在沙发上看着床上仍旧熟睡中的林琬。
至少这几个小时里她是个好觉。
昨夜面对着沈清清忍不住脱口问出的问题，此刻面对着林琬却只能在心里无声默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
当床上传来一声叮咛，林琬翻了个身，醒了。
她彻底清醒还没这么快，睁着眼睛迷瞪了一会儿，脑子里那团浆糊才慢慢化开。
习惯性看向窗外天色的时候，注意到窗边有人。
这个时候能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对方不出声，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安静待在一个房间里。
林琬思绪飘到她昏迷前，当时她正要下楼梯，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就像是线路不好的老式电视机的屏幕忽闪一下，又恢复正常。
她没当回事，结果脚还没跨出去，身体就软了。
还好当时她没有正对着楼梯口，只是摔在旁边，否则她直接滚下台阶现在不一定还在这里。
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听洛医生说她的状况很不好，问她有没有好好吃药，林琬想起那棕色瓶子里装的苦涩的药丸，洛医生说那药丸一颗值千金。
“那是傅医生千辛万苦替你买来的，有钱不一定能买得到，要不是傅家名声大，换做我去，别人还不一定给我。”
林琬从洛医生话里隐约听出一点意思，这药恐怕不是正规途径来的。
“唷……那我得把钱还给傅医生。”
她当时这么说，把洛医生气得翻白眼。
“你多活几天就算报答他了！”
多活几天。
林琬在心里默默念这四个字，几个月前怎么能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出院那天，洛医生帮她办手续。
这种事情她都已经做得不能再熟练，一边没给冯凯好脸色看，一边跟林琬说：“隔壁那男孩今天早上走了。”
林琬刚穿好外套，正在整理她的围巾，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
隔壁病房里同样癌症晚期的男孩才十八岁，头发都掉光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过来打了个招呼，送了一些水果。
起初冯凯拦住不让他进来，那男孩大概也看出来林琬身份不一般，没有硬闯，站在病房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别担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些水果还好好的，不吃浪费了。我也没时间吃了，就分一分，我给旁边也送了一些。”
男孩很热情阳光，看起来不像是将死之人。
最后林琬收了他的水果，实际上她也吃不了，她早就吃不下这些东西了。
男孩很高兴地离开前，还跟林琬挥了挥手。
“加油。”
回想起那句话，林琬现在都觉得有趣。她长这么大，前二十年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这六年日子跟过山车一样跌落谷底，家破人亡也没人跟她说过这两个字。
她回过神来，看到凌司夜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衣服都没换，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你……”他张了张口，却没把心里那句话问出来，拐了话头，“你什么时候见过傅林深？”
“昨天。”
凌司夜伸手按了按眉心。
他没有生气，没有准备去找冯凯追究为什么让傅林深进来这个屋子，也不问林琬被关在房间里是怎么见到的外人。
“他给你药了？”
“什么药？”
沉默了两秒。
凌司夜别开头，说：“好好休息吧。”
林琬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昨天她确实见了傅林深，不过是隔空，她站在小客厅没有被封闭的阳台上，和花园里的傅林深说话。
冯凯和黑衣男人就站在旁边，如果想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大可直接去问他们。
林琬不觉得心虚。
但凌司夜问一半又不问了让她感到难受，单纯的烦躁，等他走出这个屋子，忍着不皱眉，逼迫自己不去深思这个事，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那瓶药还在她的床头柜里放着。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吃这药究竟有没有用，现在都是过一天是一天，混日子一样，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了。
照理来说，林琬都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凌司夜也已经很久没有带她出去应酬，现在谁都知道凌太太另有其人，有很多个理由。
所以当凌司夜提出来要带林琬出去吃饭的时候，林琬没忍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远，就在这附近的酒楼。”
凌司夜这么说的时候，林琬差点就要问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他也不怕吃到一半林琬又晕过去给他丢脸。
大概是她一直没答应，凌司夜瞥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报纸。
“都是你认识的人，紧张什么？”
哪里看出来她紧张了？
林琬坐直了身体，说了一句“知道了”。
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也看不出来她瘦成什么样子，脸上本来也不怎么有肉，从小就是瓜子脸，她出门前化了个妆，多打了点腮红，看起来也不那么憔悴。
临走前还吃了药，希望能撑到结束。
凌司夜不怕丢脸，她还怕呢。
不过凌司夜还真没骗她，真的就是附近的酒楼，开车从别墅出发到酒楼没有十分钟。
林琬的别墅区本来就在山腰，附近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一向是很安静的，过路车子都少，这地方居然开了个酒楼。
也不知道又是什么人有钱烧得慌。
酒楼很朴实，地方也很不好找。
林琬扫了一眼停车场里的车子，就知道这酒楼都是接待什么样的客人了。
非富即贵。
不是一般的生意人能来得了的。
进了包厢，看到靳盛的时候，林琬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在他身上，不认识一样，等着凌司夜一一做介绍。
其他人确实都是她认识的，爸爸的朋友，鹿城政府的一些重要人物。
打了招呼之后坐下，林琬从他们说话里就看出来，凌司夜不是今天饭局的主角。
她这才看向靳盛，无声打量他。
今天真正的主角大概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