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夜先停下来看她。
为此挨了傅林深结结实实的一拳。
但林琬此刻的尖叫声实在太可怕，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林琬这个样子。
她现在蹲在墙边，身边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抱着脑袋还在叫，声音已经哑了。
身边有人影一晃。
傅林深抬步飞快走过去，半跪在她面前，安抚她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你抬头看看我，林琬。”
他伸手想要触摸。
刚一碰到林琬的皮肤，她就尖叫得更加大声。
伴随着颤抖，贴着墙往旁边退。
凌司夜看着这场面，再混沌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林琬这反应明显不是正常的受到惊吓，他是不是疏忽了什么？
侧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玄关处紧张地盯着林琬一举一动的冯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自己确实忽视了一些东西。
傅林深站起来，无视他朝沙发走过去，从他带来的箱子里翻了翻，掏出一根针筒和一个瓶子，折返走回去。
半道被凌司夜拦住。
他低声恶狠狠道：“你想干什么？”
傅林深漠然地看着他，把瓶子上的标签举到他面前。
即便不是医生，看到那个学名也知道是什么东西。
镇定剂。
傅林深越过他，来到林琬身边的时候，几乎是快准狠地趁她不注意扎进她胳膊里。
好在她没有挣扎，顺利地打了针。
针剂的作用发挥得很快。
她立刻就没那么焦躁，也不利于尖叫了。
在她倒下那刻，已经来到面前的凌司夜飞快伸手扶住了她，把她打横抱起，朝楼上走。
傅林深手上还有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司夜把人带走。
而实际上林琬并没有失去意识。
她只是没有力气。
知道凌司夜把自己抱走，想要挣扎都抬不起手来，看着他衣服上的袖扣，一时间也有些恍惚这是怎么了。
她耳边仿佛还萦绕着傅林深的质问，那些话明明是对着凌司夜说的，却像一把把刀扎在她心头。
凌司夜把她放在床上，才看到她是醒着的。
霎时间他也不自然地愣了一下。
转身正要走，看到跟上来的傅林深，脚步一顿，又拐回来。
傅林深无视他走过来，径直对林琬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医院，也买好了机票，就在后天。你的病不能再拖，剩下多少时间你心里也有数，林琬，我竭尽全力想要救你，你不要辜负我的真心。”
林琬沉默看着他。
从他眼底看到了挣扎。
一旁凌司夜的脸色并不好看，傅林深当着他的面说这些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无法忍受，正要开口的时候，林琬先出声了。
“对不起。”
傅林深脸色顿变。
林琬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在场的人听清楚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傅医生，很感谢你的照顾和真心，但我不配。我累了，不想再做无用功，你说得没错，很多事情我心知肚明，我不想说，是不想让自己太难堪。”
傅林深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
林琬说：“我不会跟你走，我哪里也不会去，直到……我会一直在这里。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
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不想听到什么，还是毫不留情地脱口而出。
“算了吧。”
傅林深往前走了一步，着急地说：“凭什么算了？我是医生你是医生，我还没说算了你凭什么就这么放弃？林琬，你听我说，现在技术已经很先进了，我有人脉，可以……不要拽我！”
他用力甩开胳膊上的掣肘。
转头愤怒地冲凌司夜吼：“别碰我！”
凌司夜无动于衷，指了指门口。
“你可以滚了。”
傅林深咬了咬牙，想继续再劝林琬，他辛苦了这么久，只是想让她多活几天，哪怕几天呢！
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全心全意做过什么事情，活到这么大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全都栽在他身上了。
只是想要为她做点什么，这有什么错！
“傅医生。”林琬制止他，“你走吧，多余的话我不想再多说了。”
傅林深颓然地垂下手。
失望地看着她，认识她这些年也算是了解了她一些，从此时此刻她眼睛里的情绪看出来她的意思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他还以为自己能救回心爱的女人。
哪怕用他的性命去换呢。
“林琬，我从来没害怕过什么。”傅林深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后退了两步，像是随时都会跌倒一样，身体摇摇晃晃的。
林琬心里也很难受。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为她白费功夫，不想再因为她而让别人牺牲了。
她心一横。
脸色冷漠起来，抿了抿唇，决绝地开口：“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傅林深。实话实说，我不觉得你的技术有多好，你每次关心我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打针吃药，我早就腻了。我不想再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你能放过我吗？”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番话，有些喘不过气来。
面颊微红，盯着傅林深煞白的脸，藏在被子里的指甲掐进肉里，疼得她太阳穴发麻。
傅林深终于还是走了。
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回是真的伤了心。
凌司夜走到窗边，看着冯凯把傅林深带上车，送他回去，抽出一根烟放在嘴上。
他嘴角还有刚好和傅林深打架留下的淤青。
这个样子看起来全然不像快要三十岁的成熟男人，林琬看着他的身影有些走神，总觉得时光倒退，她初次见到他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如果不多看那一眼，结局会更好一点吗？
“你故意拿话推他走。”凌司夜低头，挡着打了火，声音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琬别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凌司夜又说：“他总说你糊涂，我看你清醒得很。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林琬？”
他看不透她。
自从她流产之后，她就像彻头彻尾的另外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似乎都是她精心谋划好的。
现在她拿话激走傅林深，究竟是为了保护傅林深还是保护她自己？
她那句“算了”又究竟是对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