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的声音清脆。
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
林琬身体里的疼痛一阵阵上翻，以至于脸上挨的这巴掌都没有感觉，除了发热，没有痛感。
但她感到了愤怒。
“是我对不起你吗？凌司夜，你扪心自问是我对不起你吗？”她被压着双手，双目充血，恨恨瞪着他，“是你先不信任我的！”
“你什么时候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凌司夜膝盖用力在她腿上碾了碾，林琬疼得脸都白了。
凌司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看到她对自己大呼小叫就不高兴，也不问她话里什么意思，只想让她服软。
一句对不起还不够，他要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错了。
明知道林琬这人倔得很，这么多年了，就算对一个人毫无感情，一个屋檐下同住了这么多年，陌生人也能对彼此互相有所熟悉了。
他知道林琬这人嘴软心硬。
她擅长口是心非，从她嘴里出来的对不起三个字大多时候不是因为她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差不多得了”的象征。
自以为这么做就是认输，给台阶下，实际上她却是傲慢地说对不起，只会让人更生气。
真想拿个镜子给她自己照照，她说对不起的时候表情有多不耐烦。
两人在床上较了一番劲。
后半夜的时候，凌司夜的手机疯狂响起来。
铃声无休无止，似乎不等到他接电话不罢休，凌司夜也沉得住气，就是不起床去拿手机。
夜里安静，这铃声循环往复，林琬怀疑站在马路上都能听到这个声音。
她受不了了，起身要去拿手机。
被凌司夜拽住手。
“别他妈多事。”
林琬回头看他冷笑：“万一是你太太的电话呢？”
“也跟你没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臭着脸。
嫌弃林琬多管闲事。
这让林琬受到了刺激，她不知道突然间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凌司夜的手，赤脚踩在地板上就走到沙发边，扶着沙发看了一眼躺在上面屏幕不停闪烁的手机。
上面果然两个字：清清。
她回头看凌司夜，见他一脸漠然盯着自己，挑唇笑了一下。
“凌太太的电话。”
“过来。”
“我帮你接，告诉她你正在忙怎么样？”
“别让我说第二遍。”
林琬慢吞吞走回床上，站在床边毛茸茸的地毯上，在凌司夜伸出手的那个瞬间，她突然腹部一坠，紧接着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大腿中间流了下来。
在凌司夜握住她手腕那一刻，她脸色煞白。
“我……”
凌司夜看出她刹那间的不对劲，坐起来打量她。
林琬捂着肚子，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嘴，从凌司夜皱眉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担忧，心里忽然有了报复的畅快。
她咬着牙，说：“我流血了。”
在她脚边，短绒白毛地板上淌着滴滴血迹，暗红的血顺着她的大腿往下低。
当凌司夜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一刻露出来的惶恐表情，林琬捕捉在眼里，忍不住想笑。
你看，是你亲手弄死了你的孩子。
这一次你一定无法忘记，一辈子也别想忘记。
在林琬无力跌倒之前，凌司夜先拿了自己的外套裹住她，把她抱在怀里往楼下跑，一边三一边喊冯凯名字让他去开车。
车子一路上冲向医院。
凌司夜握着林琬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孩子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那我呢？”她仰着头，意识有些模糊，不清不楚地问出这话来。
凌司夜没有回答她。
林琬有些遗憾，把头偏向一边。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利用孩子报复了凌司夜，让他感受到了自作孽的活该，算是她此前一直想要达到的结果。
但看到他此刻的紧张，再笑不出来了。
也许是个女儿。
几天前离开的时候他说的话忽然冒出来，林琬回想那个场景，那时候她没来得及回答凌司夜，也有些问题想问他。
“为什么是女儿？”她没有前因后果蹦出来这句话。
脑子已经不清楚了，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什么。
凌司夜一直臭着脸没搭理她，没有回答她。
紧紧盯着前面的路，看着到了哪里，距离医院还有多久。
“为什么是女儿啊？”林琬又问了一遍。
凌司夜把外套的帽子罩到她头上，语气凶狠地说：“省点力气，留到了医院再说。老实点。”
林琬叹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被帽子遮住了，看不到凌司夜的脸，眼前一片黑暗，让她卸下心防，眼睛慢慢变红。
还是儿子好。至少凌家的儿子，哪怕她死了之后不受后母招待，至少也不会饿死。
她舍不得女儿受委屈。
舍不得女儿长大后在一眼钟情后跟她说决定这辈子就要嫁给这个人，不管不顾地跟着走，把父母的疼爱抛之脑后。
再被辜负，再被无视。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不要是女儿。”
凌司夜抱着她的手似乎有瞬间的僵硬，隔着厚厚的外套，林琬还没来得及感知，就已经恢复如常。
转眼医院到了，她被抱着下车，送到担架上，一路上都能看到凌司夜的衣角就在手边，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为此，她昏迷前稍微有些安心。
至少是一起送这个孩子离开的。
宝宝，真是对不起，居然让你先离开。
……
洛羽的确没想到会以这个形式再见林琬。
她一直等着林琬主动来找她，告诉她决定拿掉这个孩子，她一直在为手术做准备。
但没想过会是这个情况。
她在科室里值班的时候被通知，一路上跑过去，人已经被送进急诊室了，走廊上只有凌司夜和他的保镖。
洛羽看到他，停下脚步。
凌司夜若有所觉抬头看过来，漠然地注视着洛羽。
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
洛羽慢慢走过来，问他：“凌先生，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这个孩子保不住的。”
凌司夜沉声道：“凭什么下这个结论？”
凭她是癌症晚期！
洛羽差点说出口，气不打一处来。以林琬这个身体状况，怀孕本来就是涉险，现在又深夜急诊，想都不用想一定保不住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