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林深再过来的时候，凌司夜几乎是冲上去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凌司夜看起来格外愤怒。
傅林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了你信吗？”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凌司夜用力推开他，指着他的脸，“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生气的毫无理由。
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林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拜谁所赐，大家心里都有数，声音再大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对于凌司夜的指责傅林深一个字反驳都没有，他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已经过去快要两个小时了，急诊的门还没打开。
凌司夜等得焦灼，这辈子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
两个小时里他想了很多事情，第一反应是傅林深知道但瞒着他，第二反应是要找出在商场里撞了林琬的那个滑板男人找他算账，最后一个想法是保佑孩子平安。
无论他过去说了多少狠话，此时此刻，他只想要他们的孩子没事。
又过了半个小时，急诊室的灯才灭掉。
大门打开，凌司夜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墙边的傅林深慢慢抬起头来，医生先是冲着傅林深点了一下头，才转过去回应家属的担忧。
傅林深得到同事的肯定，才松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
没有等到见林琬一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林琬平安没事就可以了。
林琬感觉自己这一次睡得特别久。
但没有以前那么害怕，在梦里她被一个黄色的光圈包围着，像是躺在软绵绵的棉花里。在这个梦里没有任何痛苦，她情不自禁张开双手拥抱柔软，睡了过去，不想醒来。
要是就这么结束，她也不算太辛苦。
洛羽医生总是跟她说，现在还没到时候呢，到时候有你喊疼的。
这话说了两个月，眼看着她的生命沙漏越来越少，时间流逝只剩下一半，终点已然可以看见，她也明白洛医生话里的意思了。
每天都痛，有时候痛得麻木，觉得半个身体都好像不在了。
小时候她摔一跤都要在家里撒气，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磕到了膝盖，上上下下都要哄着她，她受了伤，就觉得别人亏欠她了。
后来长大了没有这么矫情，跟着爸爸出席了不少场合，人人都说林家大小姐端庄大方，当着爸爸的面不遗余力地夸赞她，等人走了，她转头又哭丧着脸跟爸爸说腿酸。
面对亲近的人她总是娇气，不成熟，仗着有人宠爱就任性，想做什么做什么。
直到嫁给凌司夜，才知道自己也一样能吃苦。
活了十几年没吃过的苦头，这六年都吃透了。
她得癌症就是报应。
“林琬。”
看到她醒来后一直没有反应，凌司夜叫了她一声。
听到这声音，她眼里慢慢有了焦点，扭头看向声音来源，盯着凌司夜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他是谁一样。
“我……”她张嘴，感觉嘴里有胶水一样，黏黏腻腻的，没法说出一句清晰的话。
凌司夜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别说了，我问你话，你点点头。”
林琬看着他。
“身体好点了吗？”凌司夜问。
林琬点头。
“你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他问。
林琬愣住。
盯着他的脸，没有看出任何愤怒的表情，似乎跟她以为的不一样。歪了歪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冯凯，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凌司夜的大拇指在她手心揉了揉。
林琬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把他大拇指包裹住，制止他无心的挑逗。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问了一遍。
明知道林琬现在回答不了，还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林琬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
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怕被他看到她心里的愤恨和算计。怕自己忍不住表露出真实想法。
为什么不告诉你。
你配吗？
凌司夜没有催促她必须回答，把手从她手心抽出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说道：“好好休息，把孩子生下来。”
林琬心里一颤。
眼睛酸涩了起来，她吸了下鼻子，紧紧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
好在凌司夜没有再说什么，知道她现在心情不怎么好，体贴地退出去，让她一个人好好休息。
他一走，房间里那股压抑感就消失了。
林琬呆呆看着天花板，心想有些事情恐怕会不如她所料想的一样发展。
凌司夜当下的温柔是出于什么，对她的爱还是对孩子的爱，是为了拖住她，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好拿捏报复她，还是……
还是真的心爱这个孩子。
后一个想法林琬想到都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他怎么可能会心爱这个孩子。
“可惜了。”她低声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孩子注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林琬怀孕的消息忽然就扩散出去了。
按理来说除了医院里接触了林琬的医生外，没几个人知道。突然间消息就散开了实在有些不寻常。
林琬本人还躺在床上，是不知道这个情况的，洛羽医生来探望她的时候，没忍住说漏了嘴。
来之前傅林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这个事说给她听，结果见了面，聊起天来什么都忘了。
看林琬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为了让她稍微振作起来有点血色，洛羽费尽心机想话题，最后没留神就把这事说出来了。
结果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林琬听到这个情况脸色一下子变了，人也生机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你别太担心，这个事情扩散出去也没什么，好歹你也跟凌司夜刚离婚没多久，这会儿孩子三个月多，也是正常的，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林琬气得浑身都在抖。
她冷笑着说：“真厉害啊，真是厉害。”
洛羽不知道她的意思，看她这么一副激动的样子有些紧张，劝她心情起伏不要这么大。
林琬气得面目全非，对着洛羽都有些口不择言：“洛医生难道就不知道后果吗？”
洛羽也懵了：“什么后果？”
林琬眼色一沉，眼里滑过一丝怨恨。
凌司夜能用她怀孕大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是谁放出的消息，不是别人，一定是凌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