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突然挂断之后，林琬再没能打通。
她呆呆坐在沙发上，临近天明才发觉自己坐了一晚上，如果不是通话记录里躺着那个号码，几乎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祸害遗千年，关雨衡那种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抱紧了手臂，头埋进臂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脏不安稳地乱跳，胸口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石头。
接下来她格外关注新闻。
电视一整天都开着鹿城新闻频道，不停地刷新论坛。她跟凌司夜不一样，凌司夜说的狠话有七成是真的，他想让关雨衡死，那就是真的要他这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再深知关雨衡这人身上的种种劣根性，也从没想过让他去死。
相比起来，关雨衡对待林家的态度比凌司夜好多了，世界上坏事做尽的人多了，关雨衡只是其中一个。
别人死不了，他怎么就死了。
凌司夜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琬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机。
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
他站在她身后，从她手里抽走手机，把她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凌司夜看了一眼，新闻页面。
在林琬转过身来伸手想要拿走时，他高举手机，笑着说：“这么关心时事？”
“看看有什么热点。”
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林琬不想让凌司夜提前知道这个事情。
“那你不如问我。”他长腿一跨，坐在她旁边，把手机扔进她怀里，“我什么都知道，你想听什么我跟你说。”
关雨衡死了没有。
她看着凌司夜，很想这么问。
也很想看到他知道昨天电话内容后的表情，不用费劲就能猜见他一定会大笑，为此开怀，庆祝关雨衡英年早逝。
“关鹤最近在做什么？”她回过神来，问了这个问题。
凌司夜也没反问她为什么关注关鹤，说：“他最近为他那几艘船操了不少心。”
“苹果园怎么样了？”林琬看了一眼他缠住自己头发丝把玩的手，“关雨衡还惹什么事了吗？”
“没有。”凌司夜似乎不想谈这个，没有刚才回答的那么干脆，林琬也就明白他不想提苹果园，不再多问。
她这么懂事让凌司夜多看了她两眼。
换做沈清清这会儿想必会缠着要他继续说下去，他身边只有这两个女人，很难不做对比。
仔细想想林琬似乎从来没有主动找他要过什么东西，以前他不在意，也没发现过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了心里就有些不对劲。
他把林琬拉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肩膀，问她想要什么。
林琬莫名其妙：“我想要什么？”
“你尽管说。”
他忽然这么说，她可不敢真的伸手要东西。
何况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还能要什么。
凌司夜注意到了她的沉默，掐了掐她的腰，语气不满耽：“快点说。”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打雷，我想要你晚上留下来。”
林琬趴在他肩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面无表情说着这样的话。
说完闭上眼睛，颤抖的睫毛暴露她内心想法。
凌司夜在她背后轻笑了一声。
林琬无声舒一口气，心想至少今晚不会睡不着觉了。
她一直在等新闻。
然而没有任何的风声，除了从凌司夜那里听说关鹤离开鹿城，没有任何关于关雨衡的消息。
距离那晚的电话也才三天时间，平时关雨衡一周不见人影都是正常的，他在鹿城不算是很高调的人。
林琬尝试说服自己忘记他，就算他真的死了那又怎么样，自己也快了。将死之人对于别人的死亡害怕什么。
她放下手机，不再时刻刷新论坛，原先日子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无聊也比没事找事强。
结果当她正不去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凌司夜带回来一个消息。
“关雨衡出事了。”他脸色不好看，沉声说，“恐怕是……”
林琬扶住桌子借力站住。
凌司夜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内部消息，他被毒贩劫持作为人质，牺牲了。”
这件事情真要细究起来很多地方说不通。
比如关雨衡为什么会出现在NJ毒贩面前。
比如以关雨衡的能力怎么会轻而易举地丧命。
凌司夜没有明说，林琬也没有问。但从他脸上看得出来他想的跟他一样。
这事跟靳家脱不了关系。
关雨衡的死也许不是靳家想要促成的结果，但也是靳家放任的后果，不信在靳家地盘，他们保不住一个人。
林琬想问凌司夜，他还敢不敢对靳灵下手。
关雨衡那样的人都无法和靳家抗衡，被捏死也不过这么简单，死了之后连消息都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儿口风，之后或许也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
一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这么无声无息。
那个人还是关家独子。
“这是他自找的。”
长久的沉默过后，凌司夜先开口。
林琬从思绪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复杂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拆穿。
“不要招惹靳家了。”她说。
凌司夜再次沉默地撇开头，没有反驳她这句话。
两天之后，听说关鹤在外地出差的时候跌倒头磕在石头上，勉强抢救过来，再也不能起床，终身要躺在床上。
关鹤没有再回鹿城。
众人不知道内情，或唏嘘或看热闹，虎视眈眈关家留在鹿城的那些势力，都想要瓜分占为己有。
当所有人都觉得凌司夜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那个人时，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触碰任何关于关家留下来的东西。
冷眼看着其他人侵吞关家的利益，取代原先关家的地位，他置身事外，漠不关己。
林琬去赛雅马场看马，小时候的那匹麒麟早就不知所踪，她只见到了那匹拍卖会上关雨衡买下的小综马。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关雨衡怎么会那么蠢，居然为情所困到了这个地步，宁可用命去赌一把，抛弃眼下的一切。
如果是六年前的她，也许能理解。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对于爱情的向往已经低于仇恨的滋长，关雨衡问她值不值当，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不值。
为了爱情家破人亡，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