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初冬了，行人都穿上了薄毛衣，凌司夜还是只穿着一件白衬衫。
他像是刚从哪个饭局过来，身上还有浓重的烟味，林琬转头咳了一声。
“林跃不见了。”凌司夜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她的脸，看到她脸色骤变，才轻哼了一声。
“你也知道紧张。”
“关雨衡把他关在哪里？”林琬胸口忽然一阵抽动，紧接着猛烈咳嗽起来，她侧着身撑着椅子，手捂着嘴巴，咳得脖子红到脸。
“不知道。”
凌司夜在她旁边坐下，对她惊天动地的咳嗽无动于衷。
他翘着腿，扫了一眼花园里，对那些穿着白色条纹病服走来走去的人感到不顺眼。
“什么时候回去？”
林琬好不容易止住咳嗽。
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好笑，他怎么不问她为什么不回去。
“医生建议我住院。”
“我建议你回去。”凌司夜侧头看她，目光从她的鼻梁落到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回去一样可以养病。”
林琬垂眸，没说话。
凌司夜伸手拉住她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缠绕在手指上，语气带着威胁：“你不回去，林跃也别想回来。你心里清楚关雨衡是什么样的人。”
林琬身体一抖。
凌司夜注意到了，露出笑意。他就喜欢看到她畏惧的样子，这才让他觉得自己依旧掌控着这个人。
许多天没有见到这个人，在饭局上有人谈起了林国昌，忽然想起来那张憔悴又倔强的脸，心里头忽地痒痒麻麻起来。
给冯凯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她在医院。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女人三天两头就进医院的？凌司夜对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有发自内心的厌恶，每踏进医院大门一次他就不由自主回想起很多糟糕的回忆。
“别让我说第三遍，”他靠近林琬，嘴唇碰了碰她小巧白皙的耳垂，感受到她的颤动，嘴边的笑意更深，“回家。”
“对不起洛医生，我得回家，医院住得很不舒服。”林琬抱歉地说，她一副愧疚的姿态，仿佛做了什么坏事。
洛羽都看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忽然又想回家了？你在这里住了几天明明脸色都更好了，今天不是还喝了半碗粥？我不信你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很感谢医生护士们的照顾，但以我这个情况占用病房资源只觉得浪费，洛医生，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
洛羽气得都想骂人了，可看着林琬这样子又骂不出口。正好傅林深过来，撞到枪口上，洛羽指着他的鼻子。
“你的病人你自己负责！”
说完怒气冲冲离开。
傅林深一头雾水，看了眼林琬，“怎么了？”
“我想回家。”
“……”
傅林深就明白洛羽医生在生什么气了，这段时间洛羽没少为林琬的病操心，他在四处借用关心拿到特效药的同时，洛羽也一直联系她以前的同学和老师，询问有没有最新的关于癌症的治疗方法。
作为医生向来只需要尽力，即便病人救不活，问心无愧就好了。
但对于林琬的癌症，他们反而破罐子破摔，准备司马当作活马医。就因为林琬的消极，他们不打算采取保守的治疗方式，这个世界上有任何对癌症有微末作用的方法，都要尝试。
有人求死，有人抗争。
“回去吧。”傅林深说不过她，叹一口气。
当天夜里，林琬重新回到别墅。
凌司夜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小灯，暖黄色灯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格外落寞。
林琬慢慢走到他面前，靠着沙发慢慢蹲下。
凌司夜喝了酒，空气里还有酒味，他躺在沙发上，一只手举着烟，斜睨着她。
“林跃还活着。”
林琬说：“谢谢。”
凌司夜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头顶，想摸狗一样揉乱她的头发。
“关雨衡最近在玩马，后天有一个拍卖会，在赛雅马场举办，听说有几匹好马会以拍卖形式卖出。你是其中好手，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林琬点了点头。
她没问什么，但也知道，凌司夜不是让她去给他提供咨询，对马的了解她不如专家，以前也只是玩玩而已。
凌司夜想要的是让关雨衡不痛快。
她今夜格外温顺，不知道是因为病着还是刚从医院回来，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凌司夜憎恶地皱起眉头，抬起她的下巴。
看她垂眉顺目不看自己的样子，又格外不顺眼。
倾身过去咬住她的唇，用力地吮吸，不给她喘气的机会。林琬软绵绵地倒下，被他压住后脑勺。
暴力的入侵实在无法抵抗。
林琬跌坐在地上，被迫仰着头，他嘴里的酒精味和烟草味闯入她的口腔，让她也觉得有点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司夜满意了，才松开手仰躺在沙发上。
林琬趴在沙发边喘息，面色潮红。
“不要打凌氏的主意。”凌司夜点了一根烟，忽然说。
林琬的目光变了变。
被手臂挡住，她的表情变化一闪而过，对于凌司夜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凌司夜用手指在她背上移动，语气不明地说：“别想在凌氏里扮演角色，你已经不是凌太太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进凌氏一步。”
林琬趴在手臂上，动了动脑袋，埋在臂弯里，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无声笑了笑。
她没有想过再成为凌太TY来只是这个。
凌司夜是深夜离开的，林琬躺在床上目送他的背影出门。
他今天一个字也没有提他订婚的事情，但他也没有留宿，还真有未婚夫的自觉。
手机里无声滑进一条短信，内容是：她们被开除了。
她面无表情删除了短信。
听着楼下发动引擎，汽车开出去的声音，她心想凌司夜也有被蒙在鼓里的一天。
拉过被子盖着头，缩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盯着无尽的黑夜，体内的癌细胞疯狂地叫嚣，她甚至能感觉它们的挑衅。
杀了这个女人。
杀了这个女人。
她愿意放弃抵抗，无条件投降。
既然提前看到了死亡的步伐，这么空落落一个人离开太孤单，她不想让凌司夜陪他，只好让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东西陪她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