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准备上楼去给林琬取下吊瓶。
刚到房门口，就从打开的门洞里看到躺在地上的人，脸色大变，冲过去发现林琬已经昏迷，手背上的针因为拉扯涌出了血珠。
他叫了救护车，又给凌司夜打电话。
电话仍旧是不通。
从新闻上已经能知道一些情况，凌总进了医院之后一直没出来，门口的媒体蹲了个空，愤怒地在报纸上夸大沈清清的病，说她是得了癌症。
这会儿凌总心情不会很好，大概不想知道另外糟糕的消息。
冯凯独自送林琬去医院，去之前联系了傅林深，在傅林深的安排下，林琬悄无声息地被送进医院里，没有引起任何媒体的注意。
洛羽医生匆匆赶来，和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傅林深对视了两眼，前者冲他点了下头示意他放心，代替他进了手术室。
傅林深手抖地连手套都戴不进去，他害怕。
在救护车上接到林琬，看到她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林琬是死了。
同行的老医生不知道她是谁，看了她的脸色就直接摇头说救不了了。
因为他是医生，所以他知道人类和癌细胞抗争有多难。这么多年来成功者渺渺，他努力地想让林琬成为渺渺中的一员，还没看到结果，似乎就要失败了。
冯凯办完手续走过来，站在他旁边。
傅林深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许应该去告诉凌司夜一声。”
冯凯垂手低着头，仿佛在考虑要不要照他的话去做。
“你刚刚没听见那位医生说的吗？病危通知。你最好让凌司夜来看一眼，不然可能看不到了。”
冯凯猛的抬起头。
盯了他一会儿，匆匆转身离开。
傅林深嘲弄地笑了笑，转身头抵着墙，无声地站了很久，忽然不甘心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墙壁。
人人都说他少年天才，傅家世代从医，出身就注定要拿手术刀。他读书这么多年，年纪轻轻就成了副教授，医院里谁说起他不是夸赞。
到头来连心爱的人都救不了！
他就是个窝囊。
冯凯知道沈清清的病房在十五楼，这一层都是单人病房，很安静。电梯叮的一声提醒他到了，走出来的时候先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陆川。
冯凯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
他冷着脸越过他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陆川开口说话了。
“你现在进去，就等着你的新女主人辞退你吧。”
冯凯的手停在半空。
陆川抱着手臂，侧身靠着墙，把手机屏幕正面对着他。
“凌司夜通过相熟的记者正式宣布，今年年底会完成婚礼，预备明年春天去欧洲度蜜月。”
娱乐头条，半个小时前的新闻。
冯凯后退了两步。
陆川笑了，收回手机，“如果你非要推门进去也可以，我不拦着，你非要找死谁拦得住。”
冯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继续往里走。
他返身下楼，回到手术室门口，看到傅林深撑着膝盖坐在蓝色长塑料椅子上。
手术室的门还是紧闭着。
过了快要两个小时，冯凯心里都已经觉得完了，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的时候，手术室的灯才啪的一下灭了。
他和傅林深同时抬头看过去。
护士推着林琬出来，洛羽走在最后面，她疲惫地冲傅林深点了下头，傅林晨一颗心才稳稳放下。
“再来几次我受不了了。”洛羽摘了口罩，接了杯热水，瘫坐在椅子上，“心理压力太大了。”
“辛苦你了。”傅林深说。
洛羽一口气把水喝完，纸杯子扔在垃圾桶里，起身拍了拍傅林深的肩膀，看他眼睛通红就知道他在外面也不好受，没再说什么。
林琬一直昏睡着。
从她的病情看得出来，她最近情况很糟糕，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像她这样的病人，傅林深见过很多，就剩几个月的时间已经瘦得只有骨头，痛的在床上起不来身。
林琬还能走动，说明她是痛得都不知道痛了。
“我真是佩服你。”
傅林深坐在床边，哑着声音说。
“就不知道疼吗？疼就要告诉医生，自己憋着有什么用。我斗不过癌细胞，还斗不过那些糖果店里买糖果的小孩吗？你跟我说，我总能做点什么，买点糖果哄哄你。”
他说着说着，哽咽得说不下去话。
捂着脸眼泪直往外涌，头一回觉得自己没用。遇到林琬之前，他想这辈子顺风顺水走到这个地步，接下来的人生一定也是康庄大道，错了，林琬的死会让他一辈子活在自责里。
“我不喜欢吃甜的。”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傅林深猛然抬起头来，看到林琬睁着眼睛，嘴唇和脸色都很惨白，说话也只能很轻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说。
他转过头擦了擦眼泪。
林琬抱歉地说：“让你担心了。”
说完扫了一眼病房，发现没有其他人，外面也静悄悄的，有些失落。
傅林深看在眼里，心痛了一下。他本想告诉她别再等了，她等的人已经准备和别人结婚，她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的时候，那个人正向世界宣布他的婚讯。
他想让林琬死心。
可是看着她的样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对待一个病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傅林深抹了一把脸，轻声说：“你再好好休息休息，我让他们都别来吵你。这一次一定要在医院里等到病情稳定了再走，凌司夜那边不用担心，冯凯已经跟他说了。”
林琬本来还抱着凌司夜不知道的理由自我安慰，听到傅林深这么说，彻底打碎了幻想。
她扯了个勉强的笑，实在比哭还难看。
傅林深看不下去了，让她睡一觉，转身往外走。正好撞上买吃的回来的冯凯。
“傅医生，吃点东西？”
“先别进去。”傅林深拦住他，“她现在受不了刺激，凌司夜和沈清清的婚讯不要告诉她。”
冯凯点头表示明白。
傅林深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饭菜，他特地买了白粥，是林琬平时吃的，这会儿她大概连这个也吃不下了。
“她现在吃不了东西，输了营养液，不用给她买吃的。你先去那边吃吧，别让她闻到这个味道，她会想吐。”
冯凯又点头。
傅林深正要走，冯凯叫住他，有些迟疑问道：“傅医生，小姐到底是什么病？”
傅林深背对着他。
“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