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又为什么要在死后烧掉路德维克·怀科洛先生的衣服？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可是……
艾德皱了皱眉。从那团被弹孔击碎的回忆中，他捞取不出任何哪怕是支离破碎的记忆，于是也只得作罢：
“也好……没关系，我们去下一个房间吧。”
他“啪”地一下轻声关上空衣柜的柜门，手头一番有条不紊地倒腾，尽量将房间恢复原状之后往外走，同时边走边转头问道：
“说起来啊蒂娅，我们难道一直是用‘怀科洛先生’称呼养父吗？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是否有些……太过正式了？”
如果是作为保姆或者仆人，用“怀科洛先生”这个称呼没有任何问题，但作为继承了姓氏的养子和养女，这样叫养父听起来未免太过生疏。直接叫“老爸”、“父亲”或者哪怕“怀科洛老爹”或者“路德维克先生”听起来都要顺耳得多。
可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这个有些别扭的称呼叫起来却特别顺口，仿佛肌肉记忆一般从嘴唇脱口而出。
“是的，这是怀科洛先生的要求。我们一直这样称呼他。”
蒂娅点点头，再次证实了他的想法。
也许这位养父和我和蒂娅两人的关系不是那么融洽？
“莫非说怀科洛先生是那种……不太容易相处的人吗？”艾德找了个委婉的方式问道。
无论如何，毕竟怀科洛先生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也不想问得太直白。
“倒也没有。怀科洛先生很好，大部分时候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只是偶尔会变得沉默寡言。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要求。”
不是因为家庭矛盾吗，那会是什么原因呢？艾德叹了口气，随口说道：
“唉，上了年纪的人话少也正常，也许这样做是为了维持长辈的威严也说不定呢——行了，我们继续吧，接下来去你的房间瞧瞧怎么样，需要我给你时间再整理一下吗？”
“不必了，我……不写日记，也很久不藏东西了。”蒂娅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艾德的意思，微微摇头道。
蒂娅的房间相对来说要宽裕一些，依旧是床和衣柜，以及一张书桌，南侧和西侧各有一扇窗户。
天空中朦胧的月亮照在窗台上的彩色鹅卵石上，五彩缤纷，那是一个又一个由小石粒子堆砌出来的小小城堡，就像是某种坚不可摧的童年幻梦。
“呦，蒂娅，那是你自己动手做的？看上去挺不错的啊。”艾德赞美道。
“嗯，很久以前做的。我已经很久没时间收集石子了——收集它们很耗时间，用黏土把它们堆成城堡更耗时间，最后还要用双手一点点去烤干它们。”
蒂娅突然把双手背到后面，盯着看着地板微笑了起来。
“用双手烤干？你是说……用秘文？是有谁教你的吗？”艾德好奇道。
看样子蒂娅很久以前就会使用秘文了。一般来说，大部分非凡者使用秘文都需要经过训练和引导。当然，也会有天生就掌握这种神秘力量的人，像这种人往往对某种秘文具有高度亲合性。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炉火太旺了，用炉灶去烤的话会把黏土烤裂。所以我就想要更小、更稳定的火，当我幻想细小温柔的火光的时候，它就像回应愿望一样从我掌中出现了。”
蒂娅伸出手掌，一缕细小的火苗从掌心怯懦地探出头来，照亮了她的脸颊。
“那时候多好啊，用火焰去创造事物，而不是毁灭它们。”
她无可奈何地叹息，呼吸将火苗卷到了空中，渐渐增长，像一颗灯泡般照亮了房间。
“小的时候幻想长大，长大了又开始怀念小时候，这大概也是人之常情吧。”
艾德静静站在蒂娅旁边，给了她一点回忆往事的时间。毕竟这是他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
“啊……抱歉，我们来接着搜索房间吧。”
蒂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恍惚，紧接着快步走到自己的衣柜前。嘎吱，里面只有些旧的衬衫和长裤，以及马甲或毛衣之类的男性服饰。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穿的吗？”
艾德一边搜索着书桌一边在问道。
“是啊。怀科洛先生他……其实不太会带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直到9岁之前我们两个的衣服都是混着穿的——不过其实我还挺喜欢穿男款的，跑跳起来方便很多，所以也就习惯这样穿了。”
蒂娅从衣柜中翻找着，毫不介意地解释道。
“天呐……”艾德拍了一下额头叹道。
也是，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蒂娅身边连个能指导穿搭的女性都没有，也难怪会一直这样穿了。
不过如今他倒也见怪不怪了，奎茵平时也是这种穿搭风格，见得太多以至于他现在都很难想象成年后的奎茵穿连衣裙的样子了。
“有什么新线索吗？”他问道。书桌里只有些夹着报纸剪切画的旧书，一个生锈的金属文具盒和几支老旧的蘸水笔。
“唔……好像没有。”蒂娅答道，“要不然我们换过来再搜一遍？”
“不必了。”艾德摆摆手示意不用多此一举，“最后再去我的房间看看吧。”
一分钟后。艾德站在最后一扇门前。
真熟悉啊……
脑海中，回忆之海的空洞处似有咸涩的旧忆泛涌上来。
这一次，他很确信这是他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