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尽兴，这是夏凡深思熟虑，慎之又慎说出的一句赠言。
明知崔老头此去大概率是回不来了，难道还要说什么一路顺风，前辈且放心去吧之类的话？
那不是生怕人家死的慢吗？
哪怕是将死之人恐怕有也不愿意听到这话，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为人域后辈万世而去拼命的老人。
既然如此，那就祝老人，杀的尽兴，杀的畅快，对于剑修来说，笑着走乃是一大幸事。
闻言，崔老头果然大笑。
“哈哈哈，不错，得尽兴，得尽兴啊！”
“今日年少，有剑，有酒，无憾了！”
笑过，崔老头深吸一口气，随即抬手，一指按在了夏凡眉心之处，剑道神韵一闪而过。
而夏凡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自身成道之势在快速变得清明。
他虽然已经处于闻道之境，但因为心境，以及时间问题，所以一直只能发挥出一点皮毛。
在他对自身的道，理解还不那么深，甚至还不懂得其用法，心境也不对的时候，还恩一剑连宰一位化海巅峰甚至后期都做不到，要知道这可是他的成道一剑，威力怎么可能这么小。
而崔老头现在做的就是将自己对道势的理解传授给他，帮他看清道势的本质，从而发挥出真正的成道一剑。
到时候，一剑出，上三境之下的人，除非同样以势去相抗，若不然，必会重伤，甚至身死道消。
一瞬间，夏凡体内自胸口处涌出一股势汇聚于头顶三寸之处，玄奥异常。
就如同当日他只身一剑闯京城，入云海一样，周身道势弥漫，只不过当初是酝酿，现在是明悟。
本来他想要完全掌控这一剑，还需些年岁，甚至多些经历，但自从崔老头第一见他用还恩一剑时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临走之前，顺手而为，让年轻人少走些弯路。
此时夏凡没有了任何意识，只是自身的道势越来越清明。
没有理会他，崔老头一步跨出来到猴子面前，随即轻笑道：
“小子，好好活着，名花院老头子我是去不了了，你帮我看看那里的姑娘，屁股翘不翘！”
“如果要是有心，就讨个婆娘，多生几个带把的，安安稳稳过你的小日子，逢年过节给老头子我带壶酒，那小子八成没这闲工夫，只能指望你小子了！”崔老头指着一旁的夏凡对着猴子一顿叮嘱。
此时的猴子，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是看着崔老头，眼神中露出无比的惊讶。
他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动，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不能动，只有与自己相熟的崔老头可以行动自如。
但他却知道，眼前之人好像要离开了，正在向他说临别赠言。
随着话越说越多，崔老头的样貌也越来越年轻，但他对猴子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似乎做一个凡人，朝生暮死，匆匆百年有也没什么不好的。
讨个婆娘，生几个孩子，耕几亩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日子虽然平凡，但也不错，有时候想想，竟然要比他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人好上很多。
尽管没有见识，没看过诸多壮丽的风景，但也圆满，他日年老，儿孙满堂，也不至于孤单。
“总之，记得此次之后，如果你没死，就别回军中了，去人域吧，那边更好！”
说罢，在猴子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崔老头一掌轻轻的拍在了他胸口处，顿时，猴子身形倒飞出去，一口黑色的鲜血喷出，当初利用特殊手段提高修为的后遗症被彻底拔除，随即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瞧了瞧没有意识的夏凡，又看了看周围，仿佛该做的一切都做完了一般，崔老头微微一笑，一手执剑，一手拎着酒坛，悍然拔地而起，但地面之上却留下了一道老人虚影，正是崔老头苍老之相。
身形化为一道剑气，掠过万米高空，七位异族刹那间没了气息，生生被他震死当场。
六道身影当场粉碎，化作一缕尘埃缓缓消散，只有地灵的尸身缓缓降落，刚巧不巧的砸在了萧凤山的身旁。
紧接着，萧凤山的耳旁就响起一道声音：
“算是老头子我的酒钱，今日不分胜负，如有来世，当再战三百回合！”
地灵乃是树王一族，体内有着生命精华，乃是大补之物，正适合萧凤山这样的重伤之身。
紧接着一步跨出万余里，下一秒，万丈法相自异族之地显化，萧凤山睁眼看去，那万丈法相金身乃是一位三十出头青年，身形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而长眠上空则是留下了一道四十多岁的中年剑修残影，正是崔老头的模样。
而异族之地，万丈法相金身的崔老头再次一步跨出，原本的身形留在原地，紧随出现的则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手持三尺青锋，一袭青山长褂布鞋的年轻剑修，气质锋芒毕露，刹那间，微微弯腰，不在压制天地对他大限的压制，气转归真。
周身宛如有时光长河逆流而上，从枯败的老头到中年，再道青年，最后直直停在了二十头的少年模样。
最年轻的体魄，最年轻的心态，最高的修为。
所以的一切都在此刻达到了最巅峰。
随着崔老头微微弯腰，一道雪白的法袍覆映，整个身形的血肉仿佛由千万线条汇聚，筋骨，经脉，解释散发着无比的威压。
这一刻，整个不祥之地所有的上三境都有所感应，无数之人都在此时将目光看向异族一方的极东之地。
自然，异族也有强者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尤其是一座血池之地，一位神身穿红色法袍，须发皆红的老者猛的睁开了眼睛。
“何人来我血族放肆！”
反观崔老头的年轻之身见此，不由微微一笑，抬手往后缓缓的捋过头发，感受到四周正在汇聚的异族不由的大笑道：
“习剑千载，一死而已！”
随即再往前一步，来到血王百丈之内朗声道：
“可还认识这把剑？”
说罢，手中铁剑抬起剑气直冲霄汉，剑身周围，空间层层塌陷，虚空爆裂，身上陡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杀意，宛若实质，在其身后汇聚成尸山血海。
血海之中，无数异族惨叫嘶吼，不甘，甚至带着恨意，但更多的则是瑟瑟发抖的恐惧。
上至异族九境之王，下至异族刚出生的幼儿，无不在内，宛如修罗地狱一般。
这些都是崔老头曾经斩杀过的异族，属于不胜数，无穷无尽。
见此情形，血王陡然一惊，身形情不自禁的开始颤抖，尤其是那把铁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噩梦。
不光是他，是异族不知多少人的噩梦。
“剑...剑王？”
“你没死？”
血王惊恐的大喊。
剑王，这是异族对人域强者的尊称。
要知道，人域绝顶是不称王的，只有异族的九境才称王，但崔老头曾经凭借手中这把铁剑，却生生的在异族中杀出了一个剑王的名头，实力如何，可见一般。
就算是现在，人域绝顶之中，能被异族冠上王称之人，也不过仅此一人。
当然，以前也不止此老头一个人域王，只不过那些人几乎都死在历史的长河中，可以说，这是仅存的一位人王。
哪怕是老天师也没有被异族称王，不是因为他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他所造成的杀孽没有这些人大，平时更多处于一种威慑作用。
但眼前之人就不同了，斩王灭族这种事他没少干，血王本源重伤，就是拜眼前之人所赐，怎么可能不惊恐。
而崔老头已经近千年没有出手了，千年之前他被人围杀重伤，异族之人都以为他身死，但不确定，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猜测似乎被映证。
但没想到，千年后的今天，剑王再次出手，还是直奔自己而来。
“死？呵呵！”
“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死！”
“人域规矩，凡上三境不可死于人域，凡九境绝顶不可老死坐化，今日前来，屠王灭族！”
“人域崔勇，请血王......随我上路！”
一声爆喝，响彻整个不祥之地，这一下，无论是上三境还是普通金丹猬卒都听到了这声呐喊。
王见王
人域有九境出手了，无数人都为之惊愕，因为现在出手的最多也才是五难境，连八境归真都还没动手，怎么九境绝顶就亲自下场厮杀了？
崔勇，崔老头的全名，勇敢的勇！
正如他手中之剑，何时怕过，退过？
但因为大局，他退了，以至现在，失去了扣天门的资格，这就是剑修退一步的代价，不过他认了。
因为他退了一步，人域无数人前进了无数步，此乃以退为进，大勇！
外表略显青涩，器宇轩昂的崔老头，此时一副少年模样，说罢，猛的抬头。
壮哉！
一剑率先而出，直去扶摇而上。
随后再一剑，破开青冥，横推异族之地，剑气所过之处，但凡活物，无论是何种族，皆是化作飞灰。
剑气，九万里！
两道剑气，一道对着血王而去，一剑斩向四面八方之敌。
要知道，这边可是异族后方，此时他已经越过黑白交界的战线，目之所见，皆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仅此一剑，斩异族不知凡几，血流漂橹。
而血王在听到崔老头最后一句话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九境大剑仙，大限到来，要与他们同归于尽，随他一同上路。
要知道，人域可没有所谓的本源传承，继承王位一说，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哪怕是直属血脉的后辈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不像他们异族，坐化之后留下本源之力，后辈族人炼化，可成新王。
异族一方这种天赋确实是一种优势，可保传承不灭，但是最怕的就是人域这边的绝顶大限到来。
因为一旦如此，这些人就会变为疯子，杀一个赚一个，反正也没了后路。
而让他们与一个将死之人拼命，谁也不愿意，因为哪怕是宰了对方，人家也没什么损失，一旦出现意外，自己一方却是白白丢了性命。
见那滔天剑气朝着自己奔涌而来，血王惊怒，双手探出，族内血池之中的血液倒灌九天之上，形成一道血幕。
以血河之力磨灭这一道剑气。
“滋~~”
剑气与血河的碰撞没有发生什么巨响，反而是相互消耗。
只见血河之水快速蒸发，上面的天赋神通之力迅速被这道剑气所磨灭。
但血王打出这道神通之际，却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现在不能拼命，他还没活够，况且他还没留下本源，一但身死，血族的传承就断了，可能异族再也没有血族的一席之地了。
“跑什么，今日你若不死，老夫独自一人上路岂不孤单？”
年轻的崔老头大笑一声，身形化作一道剑光，洞穿虚空，直直的拦在了血王身前。
在他面前，想跑？除非是现在正陪着老天师练手的领头王，其余之人，谁能在他手中留下一命？
“千足王，木王，速来，救我！”
见自己跑不掉，血王只能仰天长啸一声，求援。
至此，血族之地左右两侧，皆有一道气息踏破虚空急速赶来。
老天师等人故意将这处留下作为战场，为了防止被察觉，周围的两位王也没有动。
说白了，他们清楚崔老头的实力，这两位王也是陪葬之人。
毕竟当初老天师给此老头定下的任务就是三王，斩三王就不亏！
人未至，剑先到。
一剑递出，虚空陷落九重天，那袭白衣放声大笑：
“有人告诉老头子我，既然运气不好，那就赌命试试！”
“今日我崔勇，再赌一次，即便是逆风，我也要胜天一线！”
话落，手中铁剑轻鸣，上面斑驳锈迹掉落，习剑数千年，自身之力汇与一剑之中，剑锋之处，虚空陷落，空间裂缝变遍布不祥之地上空，绵延数千里。
九天之云滚滚下垂，崔老头陡然展开天地法相，是一位老头模样，容貌苍老。
万丈法相金身，手持青锋，一剑斩落，天地齐鸣。
“不~~”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不详之地，随即风云变色，空中缓缓形成一尊巨大血色王座，下一秒，王座爆碎。
所有异族心中皆是一震，散播在各地的血族，此刻心如刀绞，自身实力下滑的厉害。
随即崔老头的万丈法相金身如柳絮一般，随风消散，而在长眠上顶，一开始他留下的老者虚影也当场破碎，化为点点星光，消散至空中。
“哈哈哈，痛快！”
一剑斩王座，大丈夫当是如此。
猛得转身，看向急速赶来的两位王，崔老头声如洪钟，响彻天地：
“今日我无敌，你随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