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判官年约五旬,与胤临身边的一个老太监年岁相当,这两个人受了这件皇差,其实心里是挺高兴的。
凭他们的身份,平素外捞不多,现如今奉旨往江南训斥德王,那可是一件大肥差。
德王出手阔绰,每次派人进京,都携带着大批金珠玉宝赠送有权势的大臣,这回奉皇旨前往训斥,为了让他们回来说句好话,估计两个人收受的礼物一定更加贵重,这一趟差使所捞的钱财,怕是吃上十年都花不完,所以两个人坐在车里美滋滋的。
山路崎岖,车轮吱呀吱呀地响着,林中忽然惊起一片飞鸟,侍卫武功高强,他不以为然地往密林望了一眼,以为是车驾经过惊起的鸟雀。但是他的目光还未收回来,忽地现密林中有隐隐的闪光,侍卫不禁吃了一惊,猛地勒马喝道:“且慢,林中……”。
一根的狼牙箭钉进了他的咽喉,紧接着密林中射出无数利箭,箭矢入体,人喊马嘶,密如飞蝗的箭矢也不知有多少,五百人的队伍困在狭窄的山涧中成了活靶子。
密林中的人始终不曾露面,箭矢飞射,马上的骑士纷纷落地。
太监听见惊叫惨呼,不禁惊慌地拉开轿帘儿钻了出来,扯着公鸭嗓子叫道:“生了什么事,可是有山……”。
“噗噗噗噗”,四枝利箭齐刷刷地射进他的身体,太监连惨呼都没出来,摇晃了一下就一头栽到地上。
不断惨呼落马的骑士惊扰了马匹,他乘坐的车轿两匹拉车的马惊慌地向前迈动起来,木制车轮辗在他臃肿的躯体上,拖拉着驶不过去,而他地腰腹已被裹了铁皮的车轮辗地肠穿肚烂。
山林中重归于一片寂静,山道上到处都是射满了箭矢的尸体,就连车蓬上都象刺猥似的钉满了箭枝。
过了片刻,从林中钻出一些黑衣蒙面的汉子,手执手刃,开始冷酷无情地解决那些还没有咽气的官兵。
林判官躲在车子里,脸色惨白,牙齿捉对儿打架,有两枝利箭穿透了车棚,闪着幽蓝的锋利箭头就在他的面前,骇得他一双直勾勾的眼睛都成了斗鸡眼。
帘儿拉开了,一个魁梧的青衣蒙面人站在轿口瞪着他,林判官瑟缩了一下,使劲儿地往座位里面。
那黑衣蒙面人一双精光闪烁的大眼眯了起来,冷冷地道:“圣旨呢?拿过来!”
林判官看了看摆在自己座位上的那个黄绫包裹,颤抖着双手想去捡起来。
黑衣人不耐烦地出刀,刷地一挑,刀尖钩住包裹,将它提了出去。林判官惊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皇上亲信。你们要钱可以赎人杀我”。
青衣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就在车辕上大模大样地打开包裹,撕开封条,取出圣旨看了看,仰天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收了圣旨转身就走。
随即就有两个黑衣人一跃上车,车厢中传出一声惊叫,
只看到两个黑衣人不断地挥刀,车厢剧烈地摇晃着,当他们跃下车子的时候,淋淋漓漓的鲜血已经从车底板缝里滴了出来。
“把圣旨带走,马上请本教地高明匠师依计进行篡改,然后快马送回江西。朝廷信使遇刺圣旨被抢,说不定会派军驿先行派人前往南昌,所以一定要抢在朝廷前面。”领头的黑衣人边走边道。
“护法放心,德王例次进贡方物时,借机在沿途设下了健步快马,十二日内就能把京中消息快传报江南,比军驿还快,我叫人改完了立即通过这些秘密谍报传送江南”。
领说完忽然顿了一下脚步,前边小路旁枯黄的草地上站着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领着一个小孙女战战兢兢地立在那儿,瞧那粗鄙的衣袍和胳膊上挎着的筐子,应该是进城刚回来的山民。
他们显然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但是已经来不及调头逃跑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径从这对祖孙面前走了过去,心惊胆战的老头松了一口气,还没来的急跪下叩谢饶命的‘大王’,一柄雪亮的钢刀扬起,随在青衣头领身后的手下动手了。
两声短促的惨叫,那人将沾血的钢刀在死尸身上蹭了蹭,急步追了上来。
山道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无主的马匹无聊地嘶鸣着在山道上随意地走动。太监的身子已经整个卷进了
车底,衣袍缠进了车轮,徒劳的骡马仍然不断地辗动着,辗的一地血肉模糊……
江南德王府。
德王设立的健步快骑果然神,劫下的圣旨已经摆到了他的案头。德王爷方面大耳、五络黑髯,显得相貌堂堂,十分威武,光看形象,到像个正人君子。
他穿着一件紫绸团花的家常便服,就着烛火慢慢展开圣旨,上边是胤临训斥他逾制王侯,图谋不轨的话,最后是命令林判官和太监携侍卫押解他进京问罪,待查明地方官员弹劾的诸罪之后再予严惩的话。
德王的双手起抖来,自家事自己知,现在地方官员弹劾的只是他横行不法、飞扬跋扈,多有不敬君王、狂妄自大的行为,可是如果真的把他捕进京,派厂卫严查的话,蓄积力量准备造反的事十有八九要被查出来,到那时就算不砍头也是终身圈禁、生不如死了。
“这邪教真是害人不浅,他们造反为了制造声势居然拉本王下水!”德王愤怒地一捶桌子。
于
都尉前几天分析朝廷的局势后,曾劝他立即起兵,可是德王畏于周边诸府道的重要将领。
想不到邪教又造起反来,还造谣生事拖他下水,如今是想不反都不成了。
一想到造反,德王不禁起呆来,他胸怀大志,野心勃勃,到处招揽人马、勾结蛮族土司,在军中安插亡命亲信,意图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这心思已经不止一年了,这样的准备也不止一年了,可是现在事到临头不得不反了,却茫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怔了半晌,德王才高声喝道:“来人,马上把刘先生、李先生和天师请来,快快,本王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书房门口恭候的内管家急忙答应一声跑了出去。宁王很懂得礼贤下士,他口中的刘先生李先生是他诩为左膀右臂的得力智囊。
本是豪门出身，家道中落，多次科举未中。
像他这种人世代豪门,荣华富贵从小就享用不尽,唯一追求的就是留名千古了,朝廷既然不能满足他,而德王又野心勃勃,李先生便想做一个开国元勋,于是死心踏地的为德王所有,成了他的幕僚。
刘先生正是一个举人,在江南素有名望,也被德王重金招至麾下,成为他的幕僚。
三人得德宁王急召,除了天师,其余两人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三个人急急来到德王府,德王一见他们开口便道:“两位先生大事不好了。皇上已经听到了本王蓄兵谋反的风声,下了旨意,要拿我进京问罪,如今是钢刀加颈,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李先生大吃一惊:“王爷这消息从哪里得来?”
“你看,圣旨在此”,德王把圣旨递过去,冷笑道:“幸亏天师提醒,本王早有了防备,在京中布有眼线。京郊布有一哨人马,他们听说了消息,劫了圣旨用本王所设的健步快骑飞马送来,否则本王还蒙在鼓里,待钦差一到,如集三司官员一宣旨,本王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众人商议了一会儿，李先生眸光微亮：“王，反了吧！时机已经到了，若再不出手，一切都来不及了。”
德王听了这话，停滞了许久，回道：“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