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拜访盗墓贼头目马锐回来，表面上看似损失了一千两银子，其实李正得到了比一万两银子还要重要的证据。
李正从马锐的嘴里知道，户县南山一带的盗墓贼和山贼，他们其实根本不是不相为谋的两伙人，而是一个团伙。
这个团伙在户县周围，乃至于京兆府下辖的二十三个县城的许多组织，其实都是同一组织，他们根深蒂固，上通朝廷，势力很大。
而且，从马锐嘴里知晓，这个庞大的组织，他们的最后目的竟然是造反！
这在大唐可是相当严重的罪行。
看来梅花杀手案背后隐藏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不是李正单凭逻辑推理就可以发现其中奥秘的。
现在梅花杀手没有找到，背后牵扯的造反案子也无从查起，目前唯一可以作为案件突破口的，只能先逐一排查户县衙门里面谁是内鬼？
只要把内鬼抓出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正把大家请来深夜商谈，为的就是此事。
李正给每一个人泡上一杯浓茶，然后对他们说道：
“今天我们去冒险了一趟，拜访了盗墓贼头目马锐，自然收获不小，不但结识了户县最大的盗墓组织，而且得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消息，尤其是关于我们户县衙门的内鬼，这才是我最关心，马锐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得益匪浅。”
师爷不大相信，甚至有些怒气冲冲的说道：
“马锐此贼说话不靠谱，他说我们户县衙门里面有内鬼，我不相信，户县衙门虽然有昏官，但是没有内鬼，这点我敢肯定。”
师爷说这话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师爷在户县衙门工作了十三年，十三年来，他目睹户县衙门上演各种人家悲剧，尤其是搞的冤案无数，老百姓抱怨不已。
这是户县衙门的最大缺点。
但是户县衙门的这些有编制的官员，还是相当敬业，比如自己，比如县尉刘雄，还有县令姬知古，这些人怎么会是勾连盗墓贼的内鬼呢？
所以师爷对李正要调查衙门里面上班的人，他颇有抵触情绪。
李正的想法和师爷截然相反。
他和师爷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师爷虽然在县衙上班，但是在户县县衙，他根本算不上有决策权的人，只能是替吴高明等人处理公务的一位县学博士。
户县衙门的重要财务和重要事宜，人家根本不让师爷参与。
所以县衙到底有没有内鬼，师爷没有发言权。
李正看着自信满满的师爷，冷冰冰的说道：
“师爷你说县衙里面没有内鬼和内奸，这事情我不大苟同，我觉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有没有内鬼，我们需要调查才清楚。”
师爷马晗有些激动的说道：
“李正，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明白，当年那个梅花杀手已经找到，肯定是马锐等人干的无疑，他们说我们县衙有内鬼内奸，无疑是希望转移视线，你还真的相信一个盗墓贼头目的话，来调查我们县衙内部？”
对师爷的态度，李正很是无奈。
师爷这人啥地方都好，唯独固执的要命，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想要调查县衙内鬼，需要师爷的大力配合，师爷不配合，李正的工作不好开展，因为师爷在县衙干了好多年，对县衙里面的大小官员了如指掌。
李正皱眉想了好半天，他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然后让师爷上当。
李正岔开话题，忽然冲韩猛说道：
“既然师爷不想调查县衙内鬼，那我们就按照师爷的办，把候山先顶上去，然后向县令姬知古和县尉刘雄汇报结案，如何？”
李正对韩猛这样说，其实是说给师爷听。
李正的意思很明确，梅花杀手案就此了结，按照师爷的思路，逐级向上汇报，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推给候山。
他们可以认定候山就是当年那个梅花杀手。
这样悬在户县县衙头上的那把达摩克斯之剑。不是就彻底没有了嘛？
无脑韩猛立刻说道：
“好，好，好，我看候山就是一个替死鬼，我们只要把候山交给大理寺，认定候山和他的两个同伙是当年逼死户县是个妇女的凶手，一切都会大功告成。”
韩猛现在对李正断案佩服的五体投地，李正怎么说，他就怎么干。
韩猛这样说话，李正故意看着师爷，问道：
“马晗，你不想查县衙内鬼，那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候山推上去顶罪，这样也好结案，师爷你觉得如何？”
正义感还没有在师爷胸中彻底消失。
一听李正如此安排，师爷眉头紧锁，有些不无担忧的说道：
“李正，你这种安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感觉这样做我们有些自欺欺人，梅花杀手依旧没有找到，这样我们于心何忍？”
李正故意说道：
“师爷，你不是说让候山顶罪去就可以，哪里还管他于心不忍？”
师爷捏住几根稀疏的胡须，摇头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搞了好长时间，耗费人力精力，明明知道候山不是当年那个梅花杀手，却要他去顶罪，这不是自欺欺人是石马？”
李正冷笑几声，说道：
“师爷，你和法曹吴高明，还有县尉刘雄他们过去不是经常让好人顶罪嘛？怎么，你现在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
师爷最恨别人把他和法曹吴高明相提并论。
因为吴高明在户县县衙声名狼藉，在户县老百姓眼中他就是一个昏官，但是师爷自认为自己对的起户县老百姓，不像吴高明那样坑害老百姓。
师爷当即瞪大眼珠子，说道：
“李正，我实话告诉你，我和吴高明不一样，他是他，我是我，我凭着良心办案，只是能力有限，要不然我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李正装作失望的要死，摇头说道：
“师爷，你这话我不敢认可，你说你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那我来问你，如果我们让候山去顶罪，是不是在冤枉人？”
师爷支支吾吾半天，说道：
“说候山是王乡绅一家灭门案的主犯，一点都不冤枉他，因为他确实和张小翠联手害死张乡绅一家，灭门案确实是他们干的，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一点不冤枉他。”
李正继续追问师爷：
“要是我们把当年梅花杀手案也栽赃他的头上，是不是昧良心的行为？栽赃候山，我们不是就彻底圆满了嘛？”
师爷点点头，说道：
“李正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想到这一点了，但是如果让候山或者是马锐等人去顶罪，似乎都不大稳当，因为他们好像都不是当年的梅花杀手，这确实是个大难题，让人头疼不已，我只是不想再冤枉任何一个人犯。”
李正盯住师爷看着，说道：
“师爷，按照你的想法，你认为梅花杀手到底是谁？他到底藏在哪里？我们最后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了结当年那桩案子？”
师爷被李正问的一脸茫然，挠着头皮说道：
“这个，这个，此事真的还需要仔细斟酌才对，只是我现在被搞的心乱如麻，基本上失去了办案的线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正忽然哈哈大笑，起身来到师爷面前，说道：
“哈哈哈，师爷你也有屈服的时候，不过你这人还是有点良心，良心没有彻底溟灭，那好吧，你觉得办案毫无思绪，我们就暂停办案，如何？”
李正说完，继续补充说道：
“我们可以等你啥时候有了办案思绪，我们再启动办案程序，怎么样？”
师爷对自己的断案能力只能打六十分，比起眼前这个户县判佐来说，师爷确实不是此人的对手，不如就听他的吧。
师爷苦笑几声，说道：
“张乡绅的案子目前基本上破了，剩下最棘手的还是当年梅花杀手案，此案不破解，我们对不起户县老百姓，而且姜明哲姜大人正眼巴巴的等着我们破案，等到我有了头绪，黄花菜都凉凉了，所以，”
李正拐弯抹角，就是想说服师爷，答应从县衙内部调查。
李正嘿嘿一笑，看着无可奈何的师爷，说道：
“师爷，所以嘛，为了尽快破案，我们还得从内部查起。”
师爷被李正一顿反面教训，终于想通，于是点点头，说道：
“既然这样，如果没有更好的破案思路，我们就暂且从县衙入手，暂且认为马锐他们说的对，内鬼就在我们县衙，开始目光向内入手。”
李正鼓掌几下，高兴的说道：
“这不是就对了嘛，只要师爷想通，事情就好办。”
……
研判案情，不需要太多的人，李正只带着韩猛，姬明月，还有师爷四个人，一起来到李正小院，草草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开始研判案情。
李正首先开了个头，说道：
“师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这里有编制，吃国家公粮的有几个人？我想既然马锐提醒我们注意内鬼，我们就应该从有编制的内部人查起。”
师爷掰着指头算道：
“我们这里有编制的一共几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你是新晋的，当然不能算，还有一个是法曹，一个是县尉，一个是县丞，最后就是县令姬知古，姬明月的爸爸，算起来有编制的就这些人而已。”
李正一一记住，然后问道：
“师爷，你想一想，县衙再有没有编制内的人？”
师爷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
“好像就这几个人，剩下的就是那些不良人，他们都不是京兆府任命的正式工作人员，全是编制外人员。”
李正点点头，算是掌握了衙门里面的编制人员。
李正开始逐一分析这些编制内的人员，说道：
“师爷，我觉得法曹吴高明似乎有所嫌疑，我只是感觉，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内鬼，你和他共事多年，应该很了解。”
师爷把头差点摇断，说道：
“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他们两个绝对不是内鬼，他们两个只是贪心太重而已，但是对京兆府和朝廷还是忠心耿耿。”
李正一听师爷排除了吴高明和刘雄，他继续说道：
“吴高明和刘雄不是内鬼，那县丞此人呢？此人做事很含蓄，从来不张扬，就像县衙没有县丞一般，这个人是不是有所嫌疑？”
师爷再次否定了李正的怀疑，说道：
“县丞大人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此人身体一直不好，大多数时间在家里养病，一般不参与县衙的事情，说他是内鬼，毫无根据。”
所有的人差不多都算了一遍，看来县衙真的没有内鬼啊。
李正有些为难，他想从内部调查的希望看来又要落空。
忽然，一直不吭声的姬明月开口说道：
“你们怎么没有把我父亲算在内？我觉得他很有嫌疑！”
姬明月此话出口，当即提醒了李正，对啊，我算来算去，怎么把姬知古给漏掉了？这可是不应该的。
李正还没有开口，师爷忽然来了劲头，频频点头，说道：
“对啊，姬明月提醒的对，我们怎么把姬县令给漏掉，这真的不应该，不过，姬县令不在我们的怀疑之列，他哪里会是内鬼，绝对不是。”
韩猛有些诧异，他急忙出了里屋，朝小院外面仔细看了一遍，回来之后说道：
“你们疯了嘛？连姬大人都敢怀疑！？万一要是让人家听见，事情就尴尬了。”
李正也觉得他们有点疯狂，县令也纳入了他们的怀疑清单，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最匪夷所思的是，姬明月当场怀疑她老爸，更加让人不可思议。
李正尴尬一乐，说道：
“此事是姬明月提及的，怀疑姬县令，不是我李正的主意，但是我们既然要查内鬼，当然谁都不能放过。”
可是师爷不以为然，他慢悠悠的对李正他们几个说道：
“姬县令十年前很是敬业，但是自从出了梅花杀手案，姬县令忽然判若两人，我感觉这其中一定有缘故，”
师爷的话说到姬明月的心里去了，姬明月坦然说道：
“师爷说的对，我老爸自从被朝廷仗六十大棍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人，整天不理政事，成天藏在那个所谓的练功丹房不出来，不知道在干啥。”
李正忽然突发奇想，他想带着师爷和姬明月，在深夜时分，悄悄地潜入姬县令的那个丹房，仔细探一探姬县令的那个神秘丹房到底是干啥的。
看看这个不务正业的县令，躲在丹房里面十年，到底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