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走到收银台付款，就松开了程雪晴的手。
程雪晴大概估算了下，自己人生第一次牵男生的手，时常大概是一刻钟左右。
身为哈佛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的毕业生，程雪晴对数字挺敏感的，这个时间她大概能记一辈子。
但是关于这个时间段里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估计只能记住买了两个冰激凌、一袋话梅，毕竟刚刚跟顾运说话时她都是懵的，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什么姿态，以及该说什么话。
因为，身份变了啊。
第一次做人家女朋友，上大学时也没学过这个，所以……真的没经验，无法做到像开会、讲PPT时那样游刃有余。
没错，程雪晴觉得，既然牵了手那就已经是爱情了。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大家都这么忙，还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做什么呢？——就说今天晚上，她还想在睡觉前再用手机回几个邮件，明天光上午她就要开两个会，下午还要接待市旅游局的几个领导，哪有那么多时间，像个痴情怨女似地反复矫情呢？
程雪晴不在意什么真情的告白，或者什么浪漫的仪式，她觉得恋爱这种事，只要彼此确认就好了。
当顾运牵住她的手之后，她确定自己不想放开，所以就可以确认，自己接受他成为自己的男朋友了。
至于顾运是不是确认，她觉得一个男生会跑这么远，专程过来跟自己解释，又主动牵了自己的手，如果这都不算确认的话，那他应该原地爆炸。
至于让顾运弄点仪式感什么的，她真的想都没想过，让这小无赖牵个手都已经够费劲了，自己都等了多长时间啦？
还让他搞什么仪式？
以他这性子，再等他两年都未必能搞出来吧。
他有那个功夫，自己还不见得有那功夫呢。
“您好，总共是25元。”收银小哥很礼貌地说道，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您看还需要点别的么？”
收银小哥的确有话要说。
首先，从你丫刚进门开始，就在吼随便买、随便拿，害老子还以为来了大客户呢，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一起结账二十五？
其次，如果你个孙子接受老子的鄙视的话，那老子可以大发慈悲地提醒你一下，你别忘记买该买的东西。
凌晨两点多，你女朋友能吃凉的，你再想想你忘了啥？
别说家里有备的，看你俩也是刚处的样子，谁家里有谁就是渣。
对于收银小哥的第一层意思，顾老狗是没怎么领会，毕竟他说话的时候彬彬有礼，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是想骂人。
但是第二层意思顾老狗倒是秒懂，也悄悄地瞥过收银台旁边那小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盒子，有林若茵的前车之鉴在，那一刻他确实闪过了这个念头。
当然这念头也是转瞬即逝，毕竟这才刚牵手呢，就直接买那玩意儿，吃相也忒急了点，容易吓着小姑娘。
于是说道，“不用了。”
掏出手机，点出二维码，准备付款。
看到顾老狗那破手机，收银小哥的内心戏又开始泛滥了。
特么的，这手机五年前就淘汰了吧…...这明明就是个穷屌丝啊，果然只能在便利店装逼的货色，这位姑娘看你挺聪明的样子，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滴。”
一声脆响之后，顾老狗就付完了钱。
程雪晴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顾运为自己付钱。
没记错的话，这可能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除了家人以外的男生为她付钱。
虽然她完全不缺钱，可是这种感觉很特别。
其实有时候周末一个人逛商场的时候，她看到别的男生买零食给女生吃，也会想体验下那种感觉。
在这种心理下，她甚至想过要不然跟某个正在追自己的男生去约会试试，可是每次到要答应的时候，她又不想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喜欢人家，好像是在骗钱。
她当然也试过让程大雷为自己买单，不过一提起这事她就来气，一来想让程大雷买单，那必须先给他钱，要不然他就两手一摊说死了就没钱，这种体验感可想而知。二来，程大雷还要雁过拔毛，拿自己的钱请自己的客，他还选最差的，要狠狠地赚一笔差价。
但无论如何，程雪晴觉得，从今天起自己终于要正式体验新的生活了，这很好。
于是当走到门口，顾运把手向她伸出来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
回到停在路边的车上。
顾运启动了车子，程雪晴马上说道，“先把冰激凌吃完吧，不能一边开一边吃，不安全。”
顾老狗笑了笑，依旧踩下了油门。
“我有女朋友，又不用手拿着吃，为什么不安全？”
程雪晴愣了下，然后就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个冰激凌。
所谓的冰激凌，其实就是冰激凌甜筒，很常见的上圆下尖的那种。
后才能雪晴两只手，一只手拿一个。
可怜的程雪晴大小姐，又开始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了。
她知道顾运的意思，是让自己喂他吃。
可是，她实在是做不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来。
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就算是程大雷也没能让她这么做。
更何况，她跟顾运现在也只是刚刚确定关系——最多20分钟吧。
这很别扭。
程雪晴很别扭，顾老狗也觉得别扭。
虽然程雪晴这一款的真是他的心头好，可是这女人在情感表达上，可能比程微芸还木。
这不是夸张，程微芸只是不懂表达，但是她有表达的欲望，所以她会去学、去尝试。
但程雪晴则纯粹是抗拒表达，她可以非常喜欢一个人，也可以为他做很多事，但不会表达出来。
像之前，她能问自己，在会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大概已经是她表达的极限了。
插一句，反正程家这两个姑娘，多少都有点问题。
但程雪晴的问题更大。
在她眼里，可能夫妻之间都要“发乎情、止乎礼”，遵循一定的礼仪。
这么说吧，顾老狗很怀疑，就算程雪晴哪天跟自己就寝，大概率也就是在闭眼一躺，然后甭管自己多努力，她都会闷不吭声，但凡发出点声音她都觉得自己轻贱了。她全程唯一会发声的时间，可能是在最后，她会问，“好了吗？”。
这路明显就走窄了。
简直就暴殄天物不是？
所以，左右已经收她上产线了，顾老狗就决定先好好调试一下。
这没毛病，谁家工厂上产线不用调试呢？
顾老狗的第一步，就是让她知道，情侣之间在一起，应该如果表达亲昵和爱意。
眼角瞥见程雪晴还像个木头人似的，拿着两个冰激凌杵在那，顾老狗就故意说道，“你别顾着自己吃啊，给我来一口。”
“我，我没吃啊。”
程雪晴竟然有点慌。
这个永远端庄淡雅，即便在居心叵测的董事会上与那些人唇枪舌剑都不曾慌乱的女人，竟然为吃冰激凌的事情慌了。
顾老狗觉得好笑，但忍住了，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爱吃？那你让我买？”
“不是啊，我，我也经常吃的。”
“那赶紧吃啊，不吃就化了。”
“哦。”程雪晴讷讷地说了声，然后吃了一口右手边的冰激凌——她分得很清，那是她的。
顾老狗见她吃了，就立即理直气壮地说道，“好了好了，该我啦，快点，我要吃一大口。”
说完他就张嘴了。
这个时候不是询问，而是要求。
男女关系中，适当地提要求，并不是课程中说的什么要培养服从意识，而是提升亲昵程度的有效手段。
试想，在吃饭时，女生问你“你能喂我吗？”和女生说“我要你喂我”，哪个更让你心里一酥呢？
顾老狗要让程雪晴通过喂自己，慢慢打开心结，接受男女朋友间必须要有的亲昵行为。
程雪晴果然又犹豫了下，但是看到顾运一脸期待的表情，她就感觉自己喂他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让他失望吧？
于是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把左手边的那个冰激凌递到了顾运嘴边。
顾运继续提要求，“再上面一点，你得看准了啊。”
程雪晴又往上提了一些，顾运这才一口咬下去。
说道，“嗯，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嗯，我以前以为超市的都不好吃，现在觉得，好像也挺不错的。”程雪晴说道。
“超市的，当然没有酒店大厨做出来的好吃了。”顾运笑了笑，说道，“但是你得看跟谁一起吃。”
程雪晴点了点头，“也许吧，可能……大概有这个原因。”
“什么叫可能大概也许，这还要犹豫？”
“啊？我没有犹豫啊。”
程雪晴被说得头晕了，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老狗得寸进尺，问，“你那个香草味的吗？”
“对啊。”
“那让我尝一口，我这个青苹果味的，我觉得太甜了，不像青苹果。”
“啊？”程雪晴瞪大了眼睛，看看右手上的冰激凌，又看看顾运，一副惊讶又意外的样子。
他要是咬了，那自己要吃不吃啊？
“快点，给我尝尝嘛，别那么小气。”顾运催促。
他当然不是馋那香草味的，他只是想让程雪晴接受情侣间吃同一份东西。
这位御姐，要教她的事情还多着呢，只能一点点来。
程雪晴一听顾运催自己，就不想那么多了，于是又把右手边的冰激凌递了过去，这次递得很准，直接到顾运嘴边，但是她使了个小小的心计，就是斜起来，让顾运只咬到一边。
这样的话，她可以咬另一边。
可是顾老狗多鸡贼，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就抓住她的手，然后对着甜筒的最中间咬了一口。
感觉自己好棒棒。
“嗯，香草的果然比青苹果的要好吃。你也可以尝尝我的。”顾老狗“热情”地说道。
程雪晴呆呆地看着香草味冰激凌中间那平坦的一块，那里就像被犁耕过一样。
又看了眼青苹果味的那个，果然也一样。
她有点欲哭无泪。
尝什么尝啊，这还怎么吃啊？
都是你的口水好吗？
吃口水吗？
那不是……亲吻了？
程雪晴觉得自己不是不能接受亲吻，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不就是那点事么，亲吻、睡觉、生小孩，自己都能配合的，这是身为女朋友或者妻子的义务。
可是，现在的话，就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反正……总觉得没到那个地步吧？
顾老狗见程雪晴又开始像个拿着两根胡萝卜的雪娃娃似的坐在位子上不动了，于是又说道，“你尝尝啊，怎么不吃了？”
“呵呵……”程雪晴有点僵硬地微微一笑，“我，我等会儿在吃，太冷了。”
“哦，那行……”顾老狗应了声，然后突然又“恍然大悟”地说道，“等下，你不是才吃了一口么？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没有，怎么可能呢？我既然，都让你牵手了，那我就已经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了，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程雪晴一下子解释了很多，似乎很担心顾运真的会这么认为。
顾老狗便说道，“既然没有嫌弃，那你为什么不吃啊？”
程雪晴心说，你这混蛋能不能别这么咄咄逼人啊？
不吃怎么了，我就不吃，我连我弟吃过的东西都不吃！
想着想着，她就轻轻地咬了一口。
饱含屈辱……默默咀嚼......小无赖是个混蛋……青苹果味的其实也还挺好吃的……
程雪晴吃了一口，就发现自己的心境好像豁然开朗了，想通了很多事。
那么多情侣，不都经常同吃一碗面、一碗饭、一个冰激凌的么。
再说了，迟早要被他亲的，吃一口他吃过的冰激凌，也不算什么大事。
新产线初次调试的效果看来不错，顾老狗很高兴。
车子开得不快，顾老狗不着急，程雪晴也不着急，甚至希望能再慢一点。
但终归这段路不长，还是到了程雪晴的家。
别墅的欧式花艺铁门有自动感应系统，看到车牌就自己打开了，车子顺利地开到别墅门口。
这时，程大雷也刚从外面应酬回来，今天有三个商户一起请他吃饭，吃完饭先去酒吧嗨了会，又一起去洗了个澡按了个摩，所以现在他的精神还比较抖擞。
看到车灯，他就知道是姐回来了，到底是亲弟弟，知道心疼姐姐，就出来迎接一下。
然后，他就看顾运牵着自己老姐的手，正往厅门这走来。
程大雷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熠熠生辉起来。
很明显，这种情况，他高低得过去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