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翌日。
小雨，淅淅沥沥。
“草莓冰沙……好好吃……我还想要……”
苏惜言睡得很好，她做了个美梦，梦里一直在吃各式各样的美食。蛋糕像小山那么高，一层又一层镶嵌着五颜六色的水果，黑白巧克力慕斯、芒果慕斯，软软糯糯，上面淋着的鲜奶油，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旁边透明的高脚杯里有酸奶西米露，红茶冰淇淋，厝内水果茶，葡萄柚绿茶等
她趴在云朵上，眼中冒着星星，空中一个巨大的勺子，随她心意在蛋糕上取来她想吃的部分。
她吃一口点心，喝一口饮料，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慕夜澜醒得很早，原因有三，生理钟的驱使，屁股的潮湿，身旁人的絮语。于是，在寝宫昏暗的烛光下，他微微侧过头，面无表情，看着身侧人弯着眉眼，唇间呢喃，好生幸福的模样。
在灵魂互换的境况下，她的心是有多大，还做起了吃的美梦！
脑海中不禁浮现了白日午膳晚膳时的画面，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他眯着眉眼，大快朵颐，吃到饱嗝。
今日臀部似乎没有昨日潮湿，血流的多了，流不出来了么。
明日便是父皇的忌日，今晚他要和母后一起前往白白山。
希望今日，这个不懂事的女人能够安分点，不要老惹他生气。
就这样，聆听着窗外悉悉率率的雨点声，慕夜澜思绪飘摇，内心却格外平静，陷入了一种他从未进入的状态——发呆。
……
铃铃铃——
耳边传来熟悉的闹铃声，苏惜言缓缓睁开眼。
真是个美好的梦啊，吃也吃不胖，也不用担心肚子的容量，不像是现实，御膳房的点心吃几块，肚子就饱了。
她习惯性转脸，看看慕夜澜醒了没，被他黑黝黝的眸子吓得内心一咯噔。
“怎么你总是醒得比我早？”她脱口问道。
慕夜澜微微抬起了眼，嗓音惺忪，“因为，朕是皇上。”
“皇帝，更有权力睡懒觉啊。只要发个通知，让文武百官迟点来早朝不就行了。”苏惜言道。
慕夜澜撑起身子，轻轻地斜了她一眼，没理她。
气氛骤然陷入微妙的尴尬。
苏惜言坐起身来，一边故作夸张地伸了伸胳膊，舒展筋骨，一边在脑海中呼喊达芬奇，问他事情搞定了么。
“没。”脑海中传来达芬奇弱弱地一声回应。
苏惜言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很快就要与慕夜澜上山祭祖了。”
那三日，还不知道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出了宫，比待在宫里，更让她担忧。
“主人，不好意思，我也很想回来，可是那个恶心的消除病毒一直藏着，还会诱导我找错地方。”达芬奇焦虑道。
他简直要系统崩溃了好么。作为一个高级系统，从他诞生起就没有如此烦恼过，而如今，却要与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病毒作战，还迟迟无法消灭它。
若是被其他系统知道了，一定会笑爆他们的情感缓存条，从而写进辅助系统十大笑料之中。达芬奇头痛地想。
“……那你继续加油哦。”苏惜言无奈道，她顿了下，又认真道，“明日必须回来辅助我。”
达芬奇轻声应道，“是，主人。”
隐约中他感觉，或许是阎魔殿的人暗中对他做了手脚，需要通知技术科帮助他清除病毒。然而技术的干扰，会使小视频们有被暴露的危险，他不能去冒风险。
再说，他堂堂资深系统，怎么会被阎魔殿动手脚呢。
小视频保护战，加油干！达芬奇继续埋头去寻找病毒了。
在不久的以后，系统文件被强制重装时，他才后悔自己现在做下的决定。
……
“御膳房做的东西好吃么。”慕夜澜越过她下了床，忽然道。
苏惜言点头，“好吃。”
慕夜澜回头瞥了她一眼，“好吃，那你就少吃点。”
苏惜言，“……”
为什么连吃饭你也要管我。
“别用着朕的身体，吃得跟……饕餮一样。”原本想说猪，但她吃得脸鼓鼓的样子，没有那么丑，慕夜澜还是改口换了个词。
苏惜言仰脸给他飞了个无语的眼神，“饕餮好歹是神兽。陛下，我又没把你吃胖，你别管那么多好不好。”
皇宫的大米，她多吃点又如何。
慕夜澜一挑眉，“你还想把朕吃胖？”
天下人他都能管，她一个人，他当然能管。
苏惜言看着她美艳的面庞，微微上扬的丹凤眼竟不似昨日的冷冰冰感，心情瞬间愉悦。
她就说嘛，谁能抵挡情话的诱惑呢。
“那哪敢啊，顶多是把陛下的肚子上吃出一圈肉。”苏惜言眯着眼笑，“放心，就算陛下胖了，在我眼里也不会变，同现在一样。”
慕夜澜看着自己葱花般精致的脚丫子踩进这里，“你没有那机会和时间。”
“陛下为何不问，在我眼里，你现在是什么样呢？”苏惜言笑问。
慕夜澜侧过脸来，轻轻瞥了她一眼。
“说。”
早上让你多说点话，免得之后再叽叽喳喳。
“在我眼里，陛下的美貌，胜于昨日，匮于明朝。”
“……”
慕夜澜直起了身子，眉毛情不自禁抖了抖，淡淡道，“闭嘴了。”
美貌？
美貌一词，怎么能用在他身上。
以后真该让她读多点书。
苏惜言见他神色平静，既没怼她，又“闭嘴”后加了“了”，显然是没生气。
说不定，内心还在窃喜。
她伸展大长腿，踢开被子，边道，“如果说，世界上有美貌与才华兼备的人，那一定是陛下。”
“风雨飘飘，衣衫不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屋外雨点淅淅沥沥，敲打在宫前的玉石板上。
慕夜澜脚步一顿，默默回过头来，冷声道，“朕非君子，你须矜持。”
他给了她个嫌弃的眼神，“还有，闭嘴，别打扰朕听雨声。”
苏惜言无辜地看着他，“好的，你听。”
那她以后稍微矜持点。
慕夜澜摇了摇室内铃，呼唤外面侯着的人进来为他洗漱更衣。
换上了崭新的蓝色太监服，戴上了兔子面具，慕夜澜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屋外透进来的光亮里。
他的姿态优雅而又笔直，一双明艳的丹凤眸子从面具后透出，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
威严，自信，傲气。
为他服侍的宫女太监，垂头站在一侧，一时不敢偷看他。
那位陛下独宠的大人……和其他的女妃们……截然不同。
苏惜言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欣赏他不经意间流露的风姿。
慕夜澜轻轻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屋外，身姿笔直地面对着落下的雨帘。
京城这场雨，下得可真是时候。
待苏惜言收拾完毕，穿好明晃晃的龙袍，走出屋外，慕夜澜刚好侧过脸来淡淡道，“走吧。”
飘摇的细雨中，远远可以看到零星几个顶着遮雨帽，为主子奔波的宫女太监。
“陛下……”
慕夜澜道，“在外面不要叫我陛下。”
苏惜言瞥着他看不清表情的兔子脸，有些后悔昨天让他戴面具了，“一会儿早朝我该说些什么？”
“先吃饭。”
“那我能多吃点嘛？”
“……能。”
“今日不出意外，太后会让我们陪她共进午膳。”
……
因为突然的雨，今日的早朝时间特地往后延迟了一刻钟，方便百官们整理仪容，擦干靴子入殿。
苏惜言顶着重重的珠坠，听完了几个大臣的发言，留意着慕夜澜的手势回答。
早朝就在不少臣子疑惑而有些许慌张的情绪里结束了。
细雨簌簌，骚动着他们的内心。
到了书房，苏惜言立马把珠帘给摘了。
“重么？”慕夜澜平静地坐到了书桌后，忽然开口道。
苏惜言实话实说，“重，压得脑袋疼，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重就对了。”慕夜澜打开了奏折，“朕以前也不喜欢，还曾想过把规矩改了，废了这带头饰的传统。”
苏惜言老实过去，倒了点清水入砚，开始磨墨，“那为什么没改成？”
“因为后来朕又改主意了。”
……您这还让人聊天吗，不是成心把天聊死么。
苏惜言问，“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不戴珠帘，总要戴些别的遮住脸，并不能改变什么。
慕夜澜抬眸轻轻瞄了她一眼，“专心研磨。”
他不想回答了。
苏惜言感觉自己就像是追着逗猫棒的猫，刚产生了兴趣，逗猫棒就被扔地上，没人陪她玩了。
慕夜澜提笔沾了沾墨，瞥见她百无聊赖的模样，便道，“别傻站着了，去书架第二列、最下面右侧找本书看。”
苏惜言停下手中动作，“奥。”
“认真回答朕。”
“我去看书。”
苏惜言慢吞吞走去书架，按照指示拿了本书抱在怀里，又找了块垫子，直接靠着书架盘腿坐上了。
哎，总让她看书，怕不是心里嫌弃她不知书达理。
翻开书页，粗略扫了几页，苏惜言内心一怔。
没想到今天的这本书……竟然是记录宫内故事的，关于太后孟氏他们那个年代后宫发生的变化。
孟氏诞子那晚，电闪雷鸣，一道闪光后，产婆惊见婴儿面容，受不起王者龙气，暴毙而亡。
当时的太师有占卜之能，预言该子必成大器，继承大统。先皇大喜之下，册封孟氏为皇后，执掌后宫。
苏惜言看到这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把慕夜澜出生写的跟哪吒传奇一样，就差直接来句天选之子了。
不过她可不敢问慕夜澜，是不是产婆真的被龙威吓死了。
她严重怀疑产婆是因为太丑，吓死的。
毕竟，婴儿出生时的样子五官皱在一起，皮肤红通通的，头发黏糊糊的，很多妈妈都感慨，若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么丑都想扔掉。
幸好慕夜澜长开了，拥有好看的俊脸，苏惜言感慨着摸了摸脸。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慕夜澜偶尔在批阅折子间隙，抬起脸来，便能看到一旁书架间坐着看书的人影。
没有规律，随地乱坐。他想着，念头在脑海转瞬即逝。
乖乖看书，今天表现得不错。他转念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被下意识地压制成紧抿着的严厉线条。
临近午膳时间，果然不出慕夜澜所料，太后派人来请他们过去吃饭了。
还特地嘱咐了，要把“她”这位新红人太监给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