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不苦
楚临风摔下马，确实是楚淮风的杰作。
是他动了手脚。
他信不过其他人，所以纵然一开始知道绑架林芷月的人是他，一时间也无法给她报仇，却不想他自己凑了上来。
既然他这般主动上前来，他又怎能不如他的意？
于是他在击鞠时抓住了他们在众人的视线死角的最好时机，果断出手，以一颗石子打中了楚临风所骑之马的要害处，这是在心中经过计算的，虽然现在还不能让他一击毙命，可林芷月因他而受的苦，他也要楚临风现下加倍还回来。
他没有失手。楚临风被它身下的马甩飞了出去，他看到了他被摔出去之前一脸惊恐的大叫，以及被摔下马之后的痛苦哀嚎，只觉这种情况当真是便宜他了，但好歹，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气。
只可惜，她无法亲眼看到楚临风这个可笑的模样。
心中这般想着，他似有所感，突然觉得远处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正在凝视着他，他顺着直觉望过去——
与一双布满担忧神情的杏眸对上，正是林芷月。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她，“可解气？”
林芷月愣了一下，少倾才反应过来他所言是什么。
心中一震，原本想要说他的话却是再也无法说出口。
她先前还仅仅是猜测，现下却是从他口中证实了。
他是真的为了给她出口气，才会就算身负着伤，也应下了他们击鞠的邀请。
她抿唇沉默半晌，与之对视，终是化成一声轻叹，“他是受伤了，但王爷的伤，貌似并不比他轻到哪儿去。”
听到林芷月的话，楚淮风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头顶上的白色纱帐，以及坐在他床沿边的林芷月，都在说明着他此时已经不在宫中了。
是了，他是睡糊涂了，他已经回到了府中，而刚刚的那一幕幕，只不过是他在梦里又回顾了一遍楚临风被甩下马的过程。
林芷月见他的眼神渐渐清醒，忍不住又道一句，“就算是为了王爷自己，往后也莫再这般冲动。至少，得保重自己的身子，为了我，并不值。”
“值不值，由本王说了算。”
他想都没想，几乎是在她的声音未落之时，但立刻接过了话头。
他不喜欢听她这般贬低自己。
“本王觉得值。”他看着她，眼神越发坚定。
林芷月触及他的目光，心下不由得漏了一拍，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目光中的神彩也太过炙热，一时让她招架不来。
她只得着急忙慌地转过了身，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既、既然你醒了，那还是喝药吧，药、已放了有些时间，应当已经不烫，能入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何突然加快了许多，就连脸上都有点控制不住发热，只能赶紧找另一件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楚淮风昏迷了两个时辰，她一直都守在这儿，没有离开过，小喜子还有其它府中的事情要处理，便先走了，走之前还叫走了木鸳，说府中人手不够，需要她去搭一把手。
木鸳起先不大愿意走，后经过林芷月的点头，这才跟小喜子一同走了，只留下她依旧守在楚淮风的旁边，等他醒来。
这期间她想了很多，心思紊乱，也想过等到楚淮风醒了之后再问一问他为何要答应楚临风他产无理的要求，可却是没有想到，还未等她发问，楚淮风便已把他应下击鞠的初衷给暴露了出来。
——便仅仅是想让她出口气罢了。
她不知自己正常来说应该如何作想，可她在惊诧过后，心中确实有一瞬时间闪过欣喜，她不想否认。
她暗暗纠结片刻，还是未深想下去，平静下去之后才端着晾温了的药转身走到了楚淮风的床边，递给他，道，“先把药喝了吧，大夫来看过了，你这几日不能再下床走动了。”
顿了顿，又小声地加了一句，“我会让喜公公看着你的，你切勿任性。”
楚淮风听到她后面加的那句话，顿觉啼笑皆非。
眼中的笑意乍现，唇角也不可抑制地往上扬，此时倒是乐于配合她，煞有介事地点头，“听你的。”
他没有错过林芷月面上的羞赧之色，笑意更甚。
垂眸，见她仍是端着药等着他接过去，他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作势伸手要去接，手方抬起一点儿弧度，嘴中便发出‘嘶’的一声。
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林芷月自然也是听到了他发出的那个声音。立马就紧张了起来，神情担忧，递到他面前的端着药的手也收了回去，“怎么了？是扯到伤口了吗？”
楚淮风抬头看她，满脸的‘痛意’，点头沉声应了一声，“嗯。”
林芷月下意识便想把药放回桌子上，让人去叫大夫。
楚淮风却制止了她，道，“不碍事的，只是手一动作，便不小心扯到了，把药给我吧。”
林芷月仔细地瞧着他，见他虽然刚刚表现得很疼一样，但好歹伤口没有渗血，这才松了口气，又听他这话，突觉他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思忖一会儿，暗吐一口气，没再把药递给他自己喝，而是端着药坐到了他的床沿边，用瓷勺舀了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才把勺子递到了他的嘴边。
楚淮风在她低头吹药之时，唇边便扬起了一抹得逞后的笑意，目光柔和地落到她的发旋上，有种冲动，差点抬手去摸她的发。
只是嘴角的那抹笑，在林芷月望过来之后，又被他给藏了起来。
速度之快，令人叹服。
“喝吧，我喂你。”林芷月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都有些飘忽，看着碗里黑呼呼的药，就是不敢抬头去看他是什么表情。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做这般亲近的事。
就算是她的父亲，也未曾享受过这种待遇。
楚淮风没说话，稍稍低头凑近勺子，将药水喝进嘴里。
林芷月感觉到他的动作，把勺子收回，又舀了一勺，随口问他，“苦吗？”
她先前已经让小喜子备了蜜饯，这药闻着都觉得苦到难以下咽，却听他说——
“不苦。”
一点都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