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弘岩黑眸深沉，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良久，忽的，笑了。
李海洋听到笑声，边喘气边问道：
“恩师，您在笑什么？好久没背这东西出门了，又不能骑马，快累死我了。”
李海洋肩上扛着翻城墙的工具——绳索和铁钩。
郑弘岩抬起一只手，放到李海洋的肩膀上：
“海洋啊，世道变了。”
李海洋愣了一下，接不上话：
“……啊？”
郑弘岩语重心长：
“辛苦你了。还有，把东西扔了吧。”
李海洋：
“啊？？那，恩师……咱们怎么出城，不是要去纪府在城郊的墓园吗？”
郑弘岩左手背在身后，往前走，道：
“她说得对，咱们两个这身硬邦邦的老骨头，动动脑子还行，万一从墙上摔下来，不管摔伤哪里，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会耽误调查案情。”
李海洋心里闪过一百个问号，把绳索往路边一扔，快速的跑上去，气喘吁吁的说道：
“恩师……呼，你还没说，刚才怎么了？”
郑弘岩扭头盯着他，眸中笑意淡淡：
“凤公子说，今日和他一起来纪府的丫头，叫纪梵音，住在云上端的清翊园。”
李海洋：
“额……是。”
郑弘岩又道：
“她今日并不愿意进纪府，是凤公子用淘来的一本书作为交换，她才不情不愿的跟来。”
一本书？
什么样的书，能吸引到什么都不缺的那人？
李海洋不解：
“很名贵的书籍？”
郑弘岩摇摇头：
“不晓得名不名贵，凤公子只说，那本书很符合某人的喜好。”
“……某人……”一个恍然，李海洋领悟了：“原来如此。早听包思慕说过，纪梵音很会投其所好，收集了许多水清尘公子喜欢的书籍。”
郑弘岩浓眉轻挑，沉默了一阵，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确实很会投其所好。”
就她了解的那些，她若是存有恶意的话，今晚也就不会坦然的交代他那些话。
至于她的目的。
他不在乎。
只要不妨碍他办事就行。
一路无话。
快到城门口时，李海洋问出心中纠结难安的问题：
“倘若咱们能顺利的开棺验尸，印证白天的推敲是真的，那位……当真是上吊自缢而死，恩师，您……能接受得了吗？”
郑弘岩脚步停下，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往下沉：
“这十五年，我迫切的想查出她的死因。而今天，在荒院的阁楼里，看见梁上被灰尘盖住的勒痕，海洋，我最能接受的答案就是，她是自缢而死。”
李海洋心口一颤，瞬间变得紧张无比：
“那，那……您不能接受的是？”
郑弘岩慢慢的抬起头：
“她遭受的迫害，并不止一次。”
李海洋背脊一僵，一股冷意从脚底袭到心头。
两人默契般的维持着沉默。
出城，坐上马车，挖坟，开棺。
沉重而压抑的气氛，始终笼罩在两人头顶。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
棺材里，只放着一件旧衣裳，并无尸骨。
李海洋满目担忧：
“恩师……”
郑弘岩连呼吸声都是颤的：
“……我发誓……我到死都不会原谅……”
他没有说原谅谁。
李海洋心里却很清楚，恩师指的是谁。
是身为纪妙竹小姐的未婚夫却对妙竹小姐的死因不闻不问的包毅德盟主。
是身为纪妙竹小姐的双亲却隐瞒了妙竹小姐真正死因整整十五年之久的纪老夫妇。
李海洋心情无比沉重：
“恩师，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郑弘岩深深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猩红：
“进，宫！”
顿了顿，他改口：
“去清翊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