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洛宁的作态在许晏殊的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楚洛宁的脸色惨白，似乎对许晏殊所说的事情感到极为痛苦。
许晏殊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楚洛宁。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开始隐隐作疼。
他应该知道的——
无论她表现得再怎么坚强，但是被亲人抛弃的痛苦根本没有几人能够承受得了。特别是看着楚洛晴受到楚家的偏爱，她的心中应当更加愤慨才是。
他从来不曾关注过她的这些情绪，还以为她很坚强。
许晏殊环住楚洛宁的腰，开口劝慰道，“从今往后，你也可将许家视作自己家。”
其实他本来想说，从今往后，他便是她的家人。但是转念一想，这话实在是太过暧昧，不适宜和楚洛宁说。
别看许晏殊和楚洛宁现在已经暧昧到极致，但是许晏殊知道，他和楚洛宁最后的一张窗户纸仍未被捅破。
也罢。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许晏殊和许老爷子不一样，当年将军夫人尚且能够作为军医，一同陪着许老爷子上战场杀敌，陪着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护国大将军。但是，许晏殊现在面临的问题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是两情相悦了，那又如何呢？
但是此时楚洛宁完全没有get到许晏殊复杂的心思，她极力忍住头疼，终于将那句话说出了口，“去他大爷的！”
许晏殊疑惑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楚洛宁咬着牙，“我说认祖归宗，去他大爷的！”
楚洛宁虽然一直隐隐感觉这具身体内还留有原主的执念，但是之前残魂也没有出来作祟——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残魂的影响居然这么深刻。
但是，凭什么她就得听原主残魂的？
楚家是原主的仇恨，并不是她的仇恨。虽然她也想过替原主报复回去，但那也是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反正对于乖乖地认祖归宗这件事，楚洛宁是万万不肯的。
虽然凭借着她的能力，大闹楚家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这样的行为，显然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楚洛宁才不干赔本的买卖。
许晏殊一愣，随即说道，“好。”
在楚洛宁挣扎地说完那句话后，头疼再一次地消失。
楚洛宁闭着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依偎在许晏殊的怀里，懒洋洋地说道，“我有点儿累……”
许晏殊抚了抚她的背，“那就先睡一觉。”
他的话音未落，楚洛宁就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声均匀而绵长。
*
楚洛宁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将近傍晚的时间，醒来的时候虽然肚中饿得咕咕叫，但是她却已经彻底恢复过来，感到神清气爽。
许晏殊撑头望她，“消气了？”
“咦？”楚洛宁恬不知耻地说道，“我生气了吗？”
许晏殊语气中带着些许幽怨，“你抱着我睡了一个下午。”
他的手都麻了。
楚洛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正想说什么，她的肚子就不满地叫出了声，似乎不满意主人对它的忽视。
她道，“那个什么……我饿了。”
许晏殊没好气道，“我没聋。”
由于楚洛宁醒来的时机刚刚好，还有一段时间才到饭点，厨子准备起膳食来并没有那么快，楚洛宁又由于中午没用膳，饿到了极致，因而许晏殊只能大手一挥，叫厨子干脆准备火锅。
楚洛宁眼巴巴地看着洛鱼端上来的锅，眼中的光都要冒出来了。
——真是可爱。
当然，只有许晏殊一人这么觉得。
他主动地伸出筷子，为楚洛宁布菜。
龙辰看到这一幕，又是叹了一口气。
要知道，他们家少爷虽然不是养尊处优，但是好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如今却为了爱情，主动替楚洛宁布菜。
怪不得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要是楚洛宁行事荒唐一些，许晏殊怕是也要跟着荒唐了。
楚洛宁倒是丝毫不觉得许晏殊替自己布菜有什么不对，她快速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腮帮子鼓鼓的。
“吃慢点。”许晏殊叮嘱道，“别把肠胃弄坏了。”
楚洛宁倒是没有吃到那个地步，但是她成功地把自己吃撑了。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生无可恋地躺在床榻上。
“都说了，不要吃得那么急。”
许晏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唇边却洋溢着奇怪的微笑，大掌缓缓地揉着楚洛宁的肚子。
“嗯……舒服……”楚洛宁喟叹道。
许晏殊被她撩得心尖一颤，顺口问道，“哪里舒服？”
楚洛宁嫌弃地睨了他一眼，似乎在指责他思想的不纯净，“肚子舒服。”
许晏殊有些失望，动作也随之停下，“换一个答案。”
楚洛宁震惊地瞪大了眼，这人还要点脸吗？
须臾之后，她屈服了，“你的掌心很温暖，很舒服。”
许晏殊眯起了眼，不出楚洛宁所料地调戏她，“原来你喜欢掌心。”
楚洛宁：……她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但是很显然，许晏殊问她并不是为了知道楚洛宁的真实想法，只是想要找一个调戏她的理由。
于是，那一夜，楚洛宁彻底地感受了一下许晏殊掌心究竟有多么温暖。
*
女子在阴冷的柴房中醒来。
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屋顶，柴房黑暗，如果不去刻意看唯一透气的窗子，是分辨不出来白天和黑夜的。
她搓了搓手臂，感到有些冷，但是等到她看到窗子外透进来的阳光时，她才发觉，现在竟然是白日。
若是告诉数天之前的她，千万不要贸然来许府，被楚洛宁抓住，不然下场会很凄惨——她是一定不会相信的。
但是这么荒唐的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
不仅如此，在许晏殊的逼迫下，女子还将一切都招供了出来——若是让楚父和楚夫人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过她。
毕竟女子本就是一介卑贱的青楼女子。若不是楚父为她赎身，她还在青楼里受着老鸨的虐打、以及来自客人的折磨。
当听到楚父和楚夫人的加护时，女子还道，这个任务实在是太简单了——她曾经在青楼卖身的那么多年里，也有一些善妒的正妻找上门来，老鸨也无可奈何。
她们青楼女子就像浮萍，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但是青楼女子也有青楼女子的生存之道，她们便靠着卖惨碰瓷，来搏得周围人的同情，也借此逃过正妻的诘问。
女子的演技是在青楼中磨炼出来的，按道理来说，楚洛宁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应当动恻隐之心才对——而不是这般表现。
可是楚洛宁眼中连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没有，第一时间便拆穿了她的目的。
那个许晏殊更是手段狠厉，女子根本不可能不招供。
但是便是她将一切都说了，许晏殊和楚洛宁似乎都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仍是将她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之中。幸好每日还会按时给自己吃食，并且吃食并没有很糟糕。
不然，女子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够熬过去。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光亮随之透了进来。
门缝之中，露出小厮一张冰冷的面孔。
他说道，“午饭。”
旋即，几道菜就被端了进来。
菜被盛放在白净的瓷碗中，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女子像狗一样爬了过去，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前几日的倔强，卑微地问道，“大人，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出去？”小厮嘲讽道，“你还想出去？”
女子垂下了头，她心中明明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何必多此一问？
小厮冷冷地看她一眼，大门在女子的眼前闭合，随之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