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是啊，他有没有谈恋爱，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他如果有对象，明知道她和他爸一直盼他娶妻生子，又何必瞒着不说？
她又不是影视剧里那些刁蛮任性又拎不清的老太婆，就算儿子找了个她可能不太喜欢的未来儿媳，她也不会蛮不讲理百般挑剔，大不了婆媳分开住，面子情过得去就行。
想通了这些，原本兴冲冲找儿子求证的宋慧玲，顿时跟个被针戳破了的气球似的泄了气，一时哑口无言。
都说男人三十而立，可他事业虽然小有所成，婚姻大事却迟迟没着落，萧腾自知对不起越来越年迈的父母，这几年心里其实一直不大好受，猜到电话彼端的宋老师是什么反应，心头更是沉甸甸的。
宋慧玲大概仍然有些不甘心，沉默了会儿又忍不住小声问：“儿子，你真没谈恋爱啊？”
尽管内心其实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靠坐在床头的萧腾神色落寞黯然，笑得苦涩，声音也十分艰涩，“真的没谈。”
肯定的答复让宋慧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电话两头因此都陷入沉默。
宋慧玲安静了好半晌，突然想起萧腾之前说过的话，心中忍不住又升腾起一丝丝希望，“可是儿子，你前些天才让我给你时间，顺最早今年过年，如果今年不成，那就等明年过年的时候，你争取把儿媳妇给我带回家……”
是啊，就在不久前的中秋节那天晚上，突然跟分别长达六年的顾笙箫重逢的那次，他确实跟宋老师说过这些话。
可那天晚上，他怎么会知道，顾笙箫竟然刚烈决绝至此？
想想自打那天突然在超市重逢以来这些日子里，顾笙箫几乎每次面对他都毫不留情的漠然绝情的样子，萧腾沉痛的眼眸中又快速拂过一丝黯然与失意。
“妈。”萧腾扬起嘴角，努力想笑一笑。
可在这个深夜里，没人知道他在人前冷静自持的那副面孔里，究竟掩藏了多少悲伤与沉痛。
他努力不让宋老师听出自己声音里一星半点的异常，“是，我承认，我那天晚上确实跟你说过这话，可是……”
或许所有不幸受伤的孩子，都会情不自禁地向自己的母亲寻求安慰，在人前向来稳重冷静如萧腾，此刻竟然也没能免俗，他努力想压抑，可终究还是红着眼眶对宋老师说：“妈，她不要我。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肯要我……”
宋慧玲：“……”
手把手拉扯大的孩子，说话做事向来妥帖稳重，这么多年，宋慧玲从未面对过如此脆弱的萧腾，那一瞬间愣住了。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萧腾说了什么，她又觉得耳边突然发出“嗡”的一声响，整个人又一次呆住了。
什么叫做“她不要我”？
萧腾刚才那意思，是不是说，在他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个姑娘，他很喜欢那姑娘，但对方不爱他，并且拒绝了他？
“……儿子，妈有点听不明白，什么叫她不要你？”宋慧玲讷讷地问。
垄上中学教职工宿舍里，宋慧玲等了很久才等来萧腾的回复，他向来自信清越的嗓音充满压抑，透过电话缓缓飘进她耳里：“意思是，我很喜欢她，想把她娶回家，想跟她携手共度往后余生，可她并不喜欢我，她不想跟我在一起。”
“所以儿子，你……确实有喜欢的姑娘？”已彻底呆住的宋慧玲，那一瞬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对啊。”萧腾笑得无比惨淡，“已经喜欢很久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被我儿子喜欢那么久的，是哪个姑娘吗？”
电话彼端又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宋慧玲也不知为何，竟然猜到了萧腾心中的顾虑，蓦然灵机一动，隔着电话向自家儿子保证，“萧腾啊，你放心吧，我不会对那姑娘怎么样，因为我相信，能被我儿子喜欢的姑娘，一定是个好姑娘。”
电话里又是久久的沉默，久到宋慧玲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没办法从萧腾这里听到任何答案的时候，她才突然听见萧腾反问：“妈，你还记得几年前，你在立夏家家见到的那个会烙葱油饼的姑娘吗？”
烙葱油饼的姑娘？
或许是对那个笑容乖巧恬静的小姑娘印象太深刻的缘故，几乎在萧腾话音刚落的下一瞬，宋慧玲的眼前就浮现了一张不算熟悉但安静乖巧且稚嫩的娃娃脸。
那天晌午在立夏家厨房见到那小姑娘的情形，紧跟着也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时恰逢五一劳动节放假，她跟萧腾他爸又能见上面了，心里高兴，两口子一如往常那般，一边唠嗑儿一边收拾家里，在对门住了多年的养殖大户杨春芳突然找上门，说她老娘突然发生意外，被送到医院救治，她本打算拖家带口去医院瞧瞧，可这次五一放假，她闺女带了个同学回来，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会儿又刚巧临近高考，她老娘不幸住进医院，她带那姑娘去医院不吉利，就干脆让立夏也别去，留在家里招呼同学。杨春芳两口子都不在家，家里就两个孩子，她怕孩子们中午没饭吃，又不想让她们只吃零食，只能来找邻居帮忙。
宋慧玲当了多年老师，一直很喜欢孩子，杨春芳又是住对门的邻居，她上门求助，宋慧玲没多犹豫就同意了，让杨春芳放心去探望老娘，杨春芳得到了对门邻居肯定的答复，千恩万谢地带着老公和儿子外出了，把闺女和她带过来的同学留在家里，宋慧玲则继续在家大扫除，让本来一起大扫除的萧老师去买菜。
临近中午，宋慧玲按约定多做了几人份的饭菜，然后去对门找人，连喊了几声没人应，依稀听见厨房有动静，就径直去了位于后院的厨房。
厨房里果然有人，却不是宋慧玲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立夏，而是另一个看着矮小的小姑娘。宋慧玲对着那娇小的背影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猜到这孩子是谁，她语气试探地问了句，得到的答案，果然如她心中所想。
宋慧玲突然找过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在灶台边忙碌，听见她的声音，她便关了燃气灶的火，然后才转过身冲她点了点头。
这姑娘一转身，宋慧玲便看清了她的正脸，十几岁的小姑娘，长了张白皙水嫩的娃娃脸，一双杏眼清澈透亮，滴溜溜地眨眼望着她，模样十分乖巧可人，宋慧玲一瞧就觉得心里欢喜，眉眼中不自觉就带上了一抹温婉和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