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看着肆生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微微叹口气，现在是他作出选择的时候了。
归顺九有称霸人间，逍遥快活最后的时光，也不差不是吗？
只可惜……
“他回来是要干什么？”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要不是向南及时拦住，他都要马上去找九有了。
激动以后，他冷静下来又满心的疑惑，“他说他要推动世间的邪恶占据人间，他来三途干嘛。”
“三途所有的居民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了，他们不可能自己去死成全人间的存在，所以他们都归顺了他，你要是放弃了也可以留在这里享受最后的狂欢。”
肆生没说话。
向南没有说什么了，从开始知道善恶失衡的事情开始，他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他能接受但也不太能坦然接受。
“小有那里你也别担心什么，他占据小有的身体一是为了用她霸主的身份有效号召三途阴鬼，二是为了摆脱你这个主体的影响。小有暂时不会有危险的，倒是你，”
向南拍了拍肆生的肩膀，“想想你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肆生轻轻的嗯了一声，但是他的视线已经被黑色桃花树下的棋桌上的残局吸引住了，他推开站在他面前的向南，看向已然见了输赢的棋局。
这是他执黑子，向南执白子的一局，而此时白子失利黑子昂首进击的局面。
“……这是”
“你没猜错，小有替你下完的。”
向南伸手捡起棋盘上多落下的两颗白色棋子，看着肆生晦色不明的表情，把两个剔透的玲珑棋子放进了他的手里。
“你……跟着你的心走吧。”
向南说完最后的忠告转身往那颗黑色的桃花树走去，身影慢慢的变得浅淡起来，然后隐匿在那颗树里。
徒留肆生站在那片黑暗里。
他看着手心里的两颗棋子，在围棋里，放两颗棋子置于棋盘上，代表认输。
这是小九下的棋局，她代表恶和执黑的善对局，最后认输。
这代表什么。
小九一直都坚定的认为善可以打败恶吗？
她一直都那么相信他可以成功吗？
那现在已经认输的他，会不会让小九对他失望了？
他握紧手里的棋子转身就走，直奔大殿。
*
大殿里一身红色男装的九有大刺刺的斜躺在正中央的椅子上，一只手上还在摇晃着红酒杯。
“哦哟，来得挺快啊”
他见肆生急匆匆的过来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完全没有把肆生放在眼里。
“人间的灭天雷已经停不下来了，三途也已经陷入了极致的黑暗，我认输了。”
“啧啧啧，倒是看得很开啊，都输定了你还来找我干嘛，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好好养老吧”
“九有”一脸黑衣男标配的欠扁笑意。
“把她还给我……”
肆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善使啊善使，你想得真美，我还要借你的女人好好去统治人间呢，你放心好了，不会杀她的。”
肆生张张嘴，对方却在他之前开口了，“你觉得有多少阴鬼会为了人间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别想着反抗对付我了，不然你就得和全世界的阴鬼恶鬼为敌，你还没有那个实力的。”
对方说的都是事实，肆生也都知道，他看着九有的脸上没有一如既往的痞笑和狂妄觉得别扭极了，那个贱兮兮的笑意不该出现在九有脸上的。
“反正我已经不可能打败你们了，败局已定了，你拘着九有或者不拘，没什么所谓。”
肆生淡声，“要求随便提，她还我。不然就算人间的败局已定，我也可以先带着你下地狱的。”
他又加了一句，“你我本是一体，你该知道我为了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呵”
黑衣男抬手就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伸手把空了的酒杯摔在了肆生的脚前。
“你可真的是我的克星呢，要不是不能宰了你，你早就死千八百回了。”
“答不答应？”
黑衣男操控着九有的手，手心里一下子幻化出来一把黑色的匕首，在肆生不解的目光之下，直接一刀捅进了九有的腹部，狠狠的搅动。
“你！”
肆生想上前，奈何九有的脸上都是警告的模样，他硬生生的压下了上前的冲动。
“还给你可以，但是得废了她。”
九有的身体因为疼痛都弓了起来，但是在她体内的黑衣男还是疯狂的笑着，导致九有看起来濒死模样但是表情笑得癫狂。
黑衣男一说完就离开了九有的身体，九有失了支撑摔在了地上。
他这么爽快答应的原因是因为目的都达到了，三途现在都是他的了，所有的人都误以为真的九有下了令会防备善使的，只要他们都撑住不落入肆生他们的圈套被围杀，人间的败局就是已定的。
是自己马上死维持人间暂时的平衡，自己死得到的也只是人间多活几天。
还是自己防备被杀而活着和人间一起享受最后的时间，自己死还有人间全部的生物人鬼给自己陪葬。
两种选择都是一样的结果，孰优孰劣，正常鬼都会选第二种。
黑衣男站在门口，看着肆生把九有抱在怀里，一声嗤笑就离开了。
他设了这么多年局，让肆生成功认输了，让他放弃了可笑的救世梦想，他胜利了，现在剩下来的就是想想怎么狂欢了。
*
肆生抱着九有回到密阁，看着黑的让人发憷的周围，想点起一盏灯，却发现明明点着了，但是那光却只有萤火虫的光那么大，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突然黑暗里伸出来了一只手，肆生因为受伤的原因没有躲过攻击，一个踉跄差点把九有给抛了出去。
“该死！你到底怎么保护她的，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会被脏东西上身的！”
肆生回身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柯帅，一直围在九有身边想着赖上九有的小屁孩。
他没有反驳什么，自从九有被上身带走后，他在临水苑深深地反思了。
那么强大的九有怎么可能说弱就弱，唯一的变数就是天天对抗阴鬼，他早该想到的，作为恶使的人去对抗自己同源的阴鬼，恶意消退肯定会影响她的。
如果抓鬼会导致她受伤，他宁愿放弃，哪怕不抓恶鬼他会死在九有的前面。
“我的错。”
“肆生！你这个狗东西！三途的这些传言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只有我们全死了人间才会得救？”
“理论上是，但是全人间的阴鬼太多，他们只会反抗不会主动求死的。”
他刚刚说完话，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透明起来，大概几秒钟的时间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肆生拍了拍自己身上打皱的衣服，微微闭上眼睛缓了缓，最近变透明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人间的邪恶太多了，多到他作为善使，已经快要消失了。
为什么这个事情这么的自相矛盾。
他努力去自救去救世，成功的话所有的人都可以活，该轮回的都会有归宿。
却偏偏成功和他相距十万八千里，他会在人间邪恶最盛的时候死去，人间会随后在他死后瓦解。
明明他活着是最优解，为什么一切都不能如愿。
他是正义的一方，不该有正派的主角光环吗？
无所谓了，他就想最后的时间和九有呆在一起就够了。
“你……认命了？”
“最后我们都能在一起度过最后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肆生说完就往密阁里面走了，这次向南并没有阻拦。
柯帅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敲了敲开满黑色桃花的桃花树，死都死过的人了，对于他们来说，就算知道马上又要死了其实真的没多大的心理感触，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向南哥，你知道我最在意的人就是小有有吧，我曾经偷听过你和她说的话了。”
柯帅静静的说着，没有人回应，“我知道你在听，小有有在意的人是那个狗男人，她一定会为了救他作出救世行动的，哪怕现在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是她拼死都会去做。”
向南的身影从大树里显现，语气不明，“你想说什么。”
柯帅看着向南笑了，“想做一件你我心里都想做的事情。”
向南眉眼寡淡，瞧着面前这个稚嫩的孩子笑了。
都想做的事情啊，他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有了，就像当初红宴一样，哪怕自己死去也想要帮助小有。
这份兄妹情害惨了他，他却甘之如饴。
因为太了解了，他知道九有会怎么做，所以他一定会帮的。
“你又是为了什么，爱情？她不爱你，不值得你这样做的。”
柯帅看了一眼密阁的方向，“自从她救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我都会无条件去做。”
无关她爱不爱我，无关我是不是要搭上自己的命。
向南叹口气，冲着柯帅招了招手，“跟我来。”
*
密阁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肆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给九有疗伤，九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肆生身形淡得仿佛她吹口气，就会直接散掉。
一股很刺痛的感觉在心脏处蔓延。
“小九……”
“别叫我，”
九有艰难的坐起身，虽然她被上身了，但是外界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你一直以来想救人间的梦想就这样放弃了？哪怕你知道放弃了以后自己马上就会死也要放弃？”
九有语气很严肃，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了。
“你他妈三百年前一腔热血去人间行善为了梦想努力，现在就因为一点一挫折就不敢了？”
肆生苦笑，指着自己的透明状态，“太难了，我不可能成功的，与其徒劳去努力，我更想和小九你呆在一起度过毁灭前的最后时光……”
肆生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九有打断了，“肆生，别让我看不起你。”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推开伸手想扶她的人，转身就往外面走。
“人间是你的责任，你也必须要活着。”
肆生的眼睛里面闪动了水花，“可是，如果救世的代价是你消失了，我宁愿和你一起面对死亡。”
九有的背影一僵，她何尝没有这样想过，与其拼命为了他的梦想他的命去努力，不如一起死了得了。
但是啊，她真的看不了肆生在她面前一副浅淡消亡的样子。
她语调拔高，一声大笑，表情尽量摆出了轻狂的样子看向肆生，“谁跟你说人间活了我就会死，瞎几把咒我死，你还想不想嫁我了。”
“就一句话，人间要救。”
你也必须活，我不能忍受你死在我面前的。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你说放弃说得简单，你瞅瞅你自己那副内疚不甘的样子，你要是能保证你放弃以后和我在一起不对那个日渐消亡的人间有一丝愧疚，我就同意你放弃。”
一言命中要害。
肆生哑口无言。
是的，他还在意人间，他做不到完全放弃，他的心里一直在记挂着人间。
最懂他的人依旧是九有。
他要不是善使就好了，那样他会不会就能自私一点，不去管那十几亿的人类，不去管那存在千百年的位面，不管那些认识很多年的依旧轮回生活得很好的亲朋好友。
可惜，他做不到。
“认真听好你自己内心最真的声音。”
九有走出了密阁，肆生站在黑暗里，身影一会儿消失一会儿清晰。
*
九有撕掉自己身上扎眼的红色衣服，眼眸里都是冰冷。
她看着房间里的一众人。
向南上前，“他们有的想用自己的命去救依旧存活在世的亲人，有的善心在怀愿意放弃生命救人间，有的……”
向南看着房间里挤得满满当当的阴鬼，缓了口气继续道，“他们都愿意陪你去救人间的。”
九有感觉到自己身体很疼，但是浑身的阴力很多却完全使不上力，闭了下眼，你们都是为了救人间啊，可是我只是为了想让我的肆生活着而已。
“想好了吗？”
“可能你们死了只会让人间多存在几天甚至几个小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