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第二遍传回来的镜头让陆威眉头高高挑了起来。
要是让熟悉他的人看见，就知道这人的情绪这会已经被高高挑起来了。
眉毛挑地越高，就代表越亢奋。
只可惜的是，在场人里，还真没有敢说跟陆导熟悉的。
而唯一一个熟悉的，这会还在隔壁剧组拍自己的戏呢。
“我刚看到你飞下来的时候还加了自己的动作，那你就忘掉刚刚动作指导教你的，用你自己理解的飞的动作来一遍。”
“好。”
第三遍。
“我觉得这个动作还可以再优化一下。”
杜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听了陆威的话身上吊着威压绳做了个动作，“这样呢？”
“好好好，比刚才那个动作感觉更流畅多了，那再来一次，就用这个动作。”
“好。”
第四遍。
地面上的人这会的表情都相当复杂。
包括本来对杜桥到来敌意很深的林音音。
她之前自然也吊过威压。
但连一遍都没走完，她刚升到半空中，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就直接在半空中被吓得晕了过去。
要说在场对威压这东西的恐惧排行榜，她敢认第二，估计没人敢当第一。
自然清楚距离越高，对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要求也就越高。
到这会，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叫杜桥的丫头，是个狠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倒不说她同情那个做她替身的丫头，而是心里头的忌惮更深了。
有这股拼劲狠劲，又有一张那样的脸，现在又在陆威面前露了脸······
林音音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
“林音音。”
正神思不属间，林音音听到有人连名带姓的叫她，回头看过去，看见来人后忙从休息椅上站起来，“唐哥，您怎么过来了？”
在场跟林音音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
一连四次升上十米高空再俯冲下来，中间没有丝毫的休息时间，他们这会再看自家还在亢奋中的导演，眼里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些不满了。
就算你再追求完美，也总不能不把人当人看吧。
不过就算不满，也没有敢上前开口打断。
同情归同情，但一旦事关自己的利益，就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别人呢。
在飞第五遍的时候，林沐阳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是这位陆导还不满意，他就算拼着被骂的风险，也得开口让杜桥休息一会。
第五遍，杜桥行云流水般落地。
没人看见她依旧平淡的表情下紧紧咬着的牙关和头上发套下面的一滴滴冷汗。
林沐阳等人一落地就小跑到杜桥面前，“没事吧？”
“没事，”接过矿泉水瓶，杜桥指尖微颤地把瓶盖给打开，仰头灌了一口，下意识地朝陆威走过去。
陆威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第五遍镜头，直到头顶上方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传过来，“陆导，这一遍可以了吗？”
“可以。”陆威抬头，对上杜桥看过来的目光，嘴角高高扬起来，“完美，perfect！你来看看。”
杜桥等着工作人员给她解了身上还吊着的威压绳，这才缓步走到陆威身后，看向他面前的大屏幕。
屏幕上没有经过剪辑，自然是她吊着威压往下飞的画面。
陆威还在兴致勃勃的点评：“这才是我想象中的神仙御风飞翔的模样。”
杜桥看完这个将将两分钟的片段，垂下眼不置可否。
原谅她不懂得欣赏。
“陆导，既然可以了，那我就去换衣服了。”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会。小冯你领她过去。”
一旁被叫到的女人心下暗道了一声总算说了句人话，走到杜桥面前和颜悦色道：“走，我带你先把发套给摘了衣服换了，看这小脸白的，休息间有空调，好好休息会。”
“谢谢冯姐。”
两人肩并肩朝之前去的那间休息室走过去。
路过主演休息处，唐歌正跟林音音讨论她接下来的通告，无意间抬头，视线里扫过一张熟悉的脸，让他下意识地站起身。
“唐哥，怎么了？”林音音边问边朝唐歌看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事，”唐歌抹了把脸又重新坐下，想了想还是状似无意地问道，“帮你拍吊威亚镜头的替身演员找着了？”
“今天来了一个，我看陆导应该挺满意的，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我也不用天天看他黑脸了。”
“那就好，安心接下来的拍摄就行。”唐歌点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里装作无意地朝休息室的方向瞄过去好几眼。
休息室里。
冯姐帮着杜桥解开身上的戏服，等看到杜桥腰上吊威亚的地方已经泛了淤青，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磨破了皮正泛着血丝，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骂了陆威一声，“桥桥你先在这等下，我那有碘酒还有药膏，你这伤得抹一抹，要是落了疤就太可惜了。”
“谢谢冯姐。”
“你个傻孩子。”看着这小丫头对身上的上浑不在意还认真朝她道谢的模样，冯姐到底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擦了碘酒抹了药，又把自己的衣服给换上，杜桥接过冯姐给她的红糖水，又在肩膀上披了一块毯子，乖乖坐在休息室里休息。
冯姐出来，看见候在门口的林沐阳，脚步一顿，“都收拾妥了，进去看看那丫头吧。”
林沐阳道了声谢，推开门进去。
杜桥听见开门声回头，站起身，“林哥。”
林沐阳快步走到杜桥面前，伸手轻按了按她肩膀，“坐，你坐着就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恶心之类的？”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林沐阳松口气，从旁边拖了个凳子坐下，“跟你说个好消息。”
杜桥抬了抬眼，“什么好消息？”
想到陆导刚刚跟他说的话，饶是林沐阳脸上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激动，“陆导这部戏快杀青了，他手里头还有一部古代权谋剧正在筹备，现在已经开始准备选角了。你今天的表现大家伙都看到了，陆导刚刚漏了口风给我，不出意外应该会给你安排一个小角色，不需要太多演技的那种。女一女二这样的咱们肯定不敢想，但从群演一下子到有角色的演员。杜桥，”林沐阳深吸一口气，“我带过那么多群演，能升这么快的，你还是第一个。怎么样，够幸·····”
幸运的‘运’在林沐阳触及到杜桥这么一会了还苍白着的面色后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说是幸运也不尽然。
要不是杜桥一连飞那五遍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不敢肯定能坚持下来的威压，还能一次比一次好，中途没有开口说一句休息，以那位陆导的眼光和脾气，怎么可能松口说给个角色。
能得到这个角色演员的机会，并非幸运，而是杜桥用实力换来的。
林沐阳有些感慨，但在目光触及到杜桥依旧一片平静的表情，忍不住挑了挑眉，“你该不会不想接吧？虽然角色演员肯定得有一段时间是需要跟组的，但是片酬可比群演要高多了。”
“没有不想接，”杜桥喝了口糖水，“那角色演员的片酬会是多少？”
“有两种。一种看集数，小角色一集差不多能有三到五千，好点的角色可以拿五千以上。还有一种是看你在剧本里出场次数，这个自然是出场越多片酬越高，但角色演员一部戏下来，能拿个五到十万很正常的。”
杜桥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下手上的纸杯。
诚然，她并不喜欢演戏。
因为仅有的两次演戏对她来说都是不太美好的回忆。
但她喜欢钱。
因为需要。
**
唐歌把过来要交代给林音音的事说完，起身看了眼依旧紧紧闭着的休息室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消了亲眼去验证一下的念头，“那我就先走了，好好拍戏。”
林音音站起来送了几步，“唐哥慢走。”
出去剧组范围的路上，唐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微信又点开跟贺旻的聊天界面，输了条消息发送过去。
“旻哥，你猜我今天去林音音的剧组发现谁了？”
好一会，对面的消息才回复过来，简简单单一个字：“谁？”
“看侧脸像桥桥妹妹，不过当时人穿着戏服，还带着发套，我就看了一眼人就进休息室了，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她。”
说是这么说，但作为经纪人，哪怕没有最后的验证，他也有八成的把握自己没有认错人。
手机这头。
贺旻看着唐歌回复过来的消息，神色顿了顿。
敲了几个字又按掉，最后敲下‘我知道了’发送过去。
唐歌看到贺旻回过来的消息，撇撇嘴，“无趣！”
开车门上车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眼剧组方向。
这次没碰面没关系，只要桥桥那丫头真的跑来演戏了，总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至于现在，既然那丫头没主动联系，他也就不插手了吧！
还不知道自己被认出来的杜桥觉得水凉得差不多了，仰头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糖水给喝完，听着休息室外边的喧闹声，不着痕迹地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林哥，咱们走吧。”
林沐阳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休息好了？”
“嗯。”
“那就走吧。对了，你手机，片酬已经转你微信上了。”林沐阳递过手机去还忍不住笑了笑，“陆导说你这次表现很好，还多发你一个红包。看看吧，也算个小惊喜了，红包钱我可是不拿提成的。”
一听有红包，杜桥眼里多了几分期待，把手机接过来第一时间打开转账界面看了眼，就见上面先是一笔五千的正常片酬，下面还有一笔标明了红包字样的转账。
三千整。
忍不住弯了弯眉，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轻了好些。
顺便把林沐阳的抽成给转了过去。
结果林沐阳转头就拒收了，对上杜桥诧异的目光，他笑着解释道：“你这个替身的活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听说是陆导去隔壁剧组，就是你上次演水鬼的那个剧组，看到你演水鬼的片段才一眼相中你的，也是剧组这边联系联系不到你，才联系到我这。无功不受禄，这样，你转给我三百块钱辛苦费就行了。”
杜桥抿抿唇，转了五百过去。
不等林沐阳开口说什么，先他一步开口解释道：“剩下的两百是来回路费。”
林沐阳一挑眉，勾了勾唇，“好，那我就收着了。”
出去休息室，林沐阳又带着杜桥去跟陆威道了声别。
陆威这会正忙着，但也忙里抽空朝杜桥点了点头，“等我消息。”
“谢谢陆导看重。”
见人正忙，杜桥只朝他道了声谢，躬了躬身，就跟着林沐阳离开了。
她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片场不少人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音音在看到陆威跟那个杜桥没多少交流后，也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
出了剧组，照旧是骑电动车离开。
杜桥坐上后座的，后背不小心蹭到了电动车上的靠椅，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林沐阳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杜桥尽量挺直了背，朝他摇摇头，“没事。”
出了影视城又上了面包车，杜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算了算还来得及回家做饭，就没有点外卖，“林哥，麻烦你把我送到小区附近的那家万家超市就行。”
“没问题。”
车子停在超市门口。
林沐阳转头去看解安全带的杜桥，眉眼多了几分柔和，“回去好好休息，陆导那边有消息了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
杜桥点点头，“谢谢林哥，那我就先下车了，您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林沐阳摆摆手，扶着方向盘看着杜桥的背影朝超市走进去。
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不小心扫到了杜桥身上那件白色短袖上。
后腰位置上多了一片殷红。
林沐阳脸上顿时怔愣了一下，随后才想到什么，连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准备追上去。
还没等他追过去，就见杜桥已经顺着人流进了超市。
林沐阳脚步顿住，闭了闭眼。
之前在车里闻到血腥味他还以为······怎么就没想到杜桥是因为受伤了呢。
大概，是这丫头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来半点受伤之后的疼吧！
艳阳下，想到这里的林沐阳心脏忍不住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