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
韩越猛地回过神。
扭头就看到了一张清隽却又严肃的脸。
“抱歉，沈教授。我分心了。”
沈一舟抬手接过了实验仪器的操作，“如果有什么私事，那就先回去处理好，站在实验台前的时候，就不能因为任何事分神。”
韩越脸颊抽动了下，低下头去，“谢谢您的教导。”
沈一舟在原地看了眼韩越离开的背影，一丝不苟地把接下来的实验给做完，计算好数据走到其中一台电脑前进行输入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新邮件提示图标。
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做好数据后，他在电脑前又坐了片刻，还是选择又新建了一封邮件。
收件人杜桥。
“我发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点击发送后，对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过来。
沈一舟定定看了会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图标，又看了眼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敛眸，关电脑，走人。
**
时间往前推三个小时。
今天是杜小云距离出院的倒数第二天，也是望州大学开学的第三天。
手术创口愈合得很好，原本预计的半个月住院时间往前移了三天，杜桥和杜小云都很高兴。
杜桥去拿医生给杜小云开的回家吃的药。
提着药回来的时候，收到了林沐阳给她发的这半月以来的第二条消息。
“晚上的大夜戏，顺利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回去，片酬五百，能接吗？”
看完消息内容，杜桥脚步顿了顿。
临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才回了两个字过去：“可以。”
林沐阳那边好像是一直盯着手机看一般，她刚把消息发过去，屏幕上方就显示‘消息正在输入中’。
“今天晚上六点半到七点赶到，七点集合，集合地点我待会发你手机上，要是找不到地方及时跟我联系。”
杜桥打完“我知道了，林哥。”发过去，顺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就见杜小云不在床上好生躺着，正坐在床边慢悠悠叠衣服。
“杜姨！”
杜小云朝杜桥讨好地笑笑，“我这躺得骨头都僵了，就坐一会，一会就回床上。”
杜桥这才无奈点点头。
她掐着时间，十分钟一到，就不由分说把人从椅子上扶起来，“杜姨，躺好，我有事跟你说。”
杜小云接过杜桥递过来的被角给自己掖好，“什么事啊？”
杜桥手扶着床栏敲了敲额头，“我想起来有个事还没跟你说，就我找的工作，今晚上就得开工，所以晚上我就没办法陪你了。”
“什么工作还得晚上去？”杜小云一听就忍不住皱眉，“还是酒吧的工作？那也用不了一晚上啊！”
“望州这边有个影视城，我那个朋友给我介绍的就是那里边的工作。活正好就赶在晚上了。”
“就你自己吗？”
“有人陪着呢，放心吧。”
杜小云这才勉强点了头，“那好吧，那你也得小心点。你这刚去，也机灵着点，看见有什么活就积极些，但也别累着自个。”
“我明白的。”
两人吃了一顿从医院食堂打回来的晚饭，杜桥又盯着杜小云吃了药躺下，带着被灌了一脑袋的嘱咐悄悄离开。
出去医院她就先查了下从医院到林沐阳发给她的集合地点之间的距离。
衡量几秒钟后，她选择了公交车加共享单车的出行方式。
至于为什么不坐更快的出租车。
问就是太贵。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六点四十五之前赶到了集合地点。
影视城附近的一处宾馆门前。
杜桥到了之后才发现聚在这块的人还真不少。
三三两两扎成一堆，有的玩手机有的在聊天，还有对着镜子描眉毛涂口红的。
杜桥扫了一圈没看到眼熟的人，低头准备再看一下她到的地方到底对不对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她。
“杜桥，这边。”
杜桥抬头看见正朝她挥手的林沐阳，放下手机小跑过去。
“林哥。”到了近前先打了声招呼，杜桥这才注意到林沐阳身侧还沾着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面庞俊秀的高瘦男生，那张脸她在微信群群成员头像上看过一眼。
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杜桥也朝他点了点头。
“你好，钟霖，雨林霖。”
“你好，杜桥，木乔桥。”
林沐阳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自我介绍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俩这自我介绍还挺有意思。那好，现在你们俩也算已经认识了，那我就言归正传。”他说着见杜桥伸手要摘脸上的口罩，忙伸手一拦，“你继续戴着就行。”
钟霖听着忍不住往杜桥脸上看了眼，被口罩给挡地严实，压根看不出来长什么样。视线又在那只收回去的手上顿了顿，这才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今天要拍的是个古装剧，”林沐阳说着看向杜桥，“杜桥你是第一次进剧组拍戏，我会带着你亲自跟这一回，这一回你就知道这戏该怎么拍了。以后除非是更重要一些的角色，我就只负责安排了，你们接了活，自己去自己回，抽成直接转账给我就行。”
杜桥点头，“好的，林哥。”
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终于，七点到，杜桥刚放下手机，停靠在附近路边的一辆大巴车车灯闪了闪。
周围聚集起来的众人顿时躁动起来。
杜桥抬头看过去。
有人从车上跳下来，拿着个大喇叭喊：“上交演员证，排队上车。快点！”
林沐阳站起身，把垫在地上的纸揉吧揉吧扔一旁垃圾桶里，听到喊话一拍后脑勺，“我差点忘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演员证递到杜桥面前，“这你的，每次拍戏之前都要用，在这影视城里跟你身份证一样重要，可别丢了。”
“谢谢林哥。”杜桥把演员证接过来。
钟霖就站在杜桥后头，他比杜桥要高上多半个头，稍一低头，就看到了演员证贴着的两寸照片。
视线不由一定，被林沐阳拍了下胳膊才回过神。
交了演员证上车的时候，杜桥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林沐阳跟那个拿着大喇叭的人递了根烟过去，又指了指自己的方向。
离得有些远周围声音又杂，她听不清两人是在说什么，但看口型猜着应该是在拜托这位看样子是负责管理群演的工作人员照顾下她的意思。
进了车厢，杜桥还没看好坐哪个位置，先她一步坐下的钟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杜桥，坐这。”
杜桥过去坐下，道了谢后又老老实实扣上安全带，坐姿端正。
钟霖在一旁看着挑了挑眉，主动搭话：“我方才不小心瞄到你演员证上边的照片，看着好小，你多大了？”
杜桥刚准备回十六，顿了顿，“十八。”
“才刚成年啊。我比你大两岁，不过已经在这漂一年了，勉强也算个前辈吧。你要是有不熟悉的，可以问我。”
杜桥点点头，言简意赅：“谢谢。”
钟霖：“······”
就有点无力。
小姑娘来影视城第一次拍戏，不都应给跟个好奇猫似的这也好奇那也好奇嘴里能叭叭出来无数个问题吗。
他这回大概是碰上了个闷葫芦。
当然也可能是小姑娘认生。
钟霖这么默默安慰了自己一番，这才心里舒坦点了。
林沐阳上了车，找到杜桥和钟霖坐的位置，在杜桥旁边坐下了。
转头看看自己手底下无言沉默着的两个人，再听听周围叽叽喳喳一时间看来是停不下来的说话声，轻咳一声开口：“车子差不多还得走一个多小时，你们俩要是能睡着，就先眯一会。尤其是你杜桥，后面是要熬一个通宵的。”
杜桥点点头，把头上的帽子一拉，直接蒙住脸，闭目养神去了。
钟霖掏出手机来啪啪啪给林沐阳的微信上发消息：“林哥，你这在哪找来的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但人是不是太闷了？”
林沐阳也啪啪啪回过去：“颜好可破！”相当言简意赅。
钟霖看着手机上回过来的信息，想到方才演员证上的那惊鸿一瞥，没办法反驳。
大巴车刚开始还是走的公路，走了一会就下公路了，路面有些坑洼，大巴车摇摇晃晃。
杜桥本来只是想着闭会眼的，谁知道随着大巴车摇摇晃晃着，就这么睡过去了。
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震动了一声。
**
韩越到了医院后用了十分钟问出来关于杜桥讯息。
到了病房门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又折身回去到医院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个果篮。
重新回到病房门口，想敲门的时候，又犹豫了。
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明明他对那个杜桥应该很厌恶不是吗，为什么又因为杜桥在做实验的时候都分神？
韩越在走和进去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帮他做了决定。
“来探望病人的吗？进来吧。”
推着小推车的护士刚把门拉开就见有人挡在门口，她看了眼韩越手里提着的果篮，侧了侧身让开一条道来。
韩越：“······”
果篮总不能白买。
他这么想着，抬脚进了门。
现在这间病房里又是只剩杜小云一个人住了。
韩越看过去就松了口气，来探望病人却不知道病人长什么样那就闹笑话了。
他走过去把果篮放到唯一坐着人的病床床头柜上，彬彬有礼的少年模样，“阿姨您好。”
杜小云刚做完每天的常规检查准备躺下，韩越这么一出直接让她愣了。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杜桥的，朋友。”
杜小云还以为这少年是找错了人，一听这话顿时又把目光给移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心下点了点头，“快请坐。”
韩越看了眼床边放着的凳子，上面还放了一个软垫，一看就是常被人坐着的，伸手拖过来坐下，“阿姨，怎么没见杜桥？”
“你来的不巧，桥桥她刚走。”
韩越神色一顿，“额，我来之前忘了跟她打电话说一声了。都这么晚了，她去哪了？”
杜小云笑着回道：“去工作了。说是朋友给介绍了一个影视城的工作，得去一晚上，明早才能回来。”
“影视城？影视城的什么工作？不会是拍戏去了吧？”
杜小云听得一愣，“到底是干什么她没跟我说，不过应该不是拍戏，这孩子哪拍过戏啊，应该是做别的活吧。”
韩越脸色沉了沉，点点头。
“只是她一个女孩家，这大晚上的，到底还是有点危险。”
“那也得我劝得动她才行。”杜小云忍不住叹口气，“都是我这病拖累她了，天天搁这照顾着我，还得想办法赚钱。要不然这孩子轻轻松松上班多好。”见韩越面色‘凝重’，又道，“不过桥桥她跟朋友一块呢，我也能放心些。”
韩越抿了下唇，轻嗯了一声
又坐了一会，他起身，“那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
“哎，好，小伙子慢走。”
出了住院大楼，韩越站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眼头顶天空上已经悄悄升起来的圆月，心里慢慢弥漫上一丝悔意。
有想要给当初那个朝杜桥冷嘲热讽的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有些人在逆境里挣扎，他却在不明因果的情况下冷眼旁观，口舌如刀，真的很，卑鄙！
**
大巴车终于停下。
杜桥被林沐阳叫醒下车，抬头就看到了头顶上的升起来的月亮，分外圆。
这才响起来，今天刚好是阴历七月十五。
刚想到这，就听到旁边经过来的两个女孩小声说话。
“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哎，中元节。”
“百鬼夜行啊，我听说咱们今天来的这个剧组就是带了点灵异类型的，该不会是特意选了今天吧？好烘托气氛。”
“不会吧不会吧，你这么一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杜桥：“······”
这应该叫典型的自己吓自己吧！
紧接着她就被林沐阳带着进了一个临时改造出来的化妆间，坐在椅子上被里头的化妆师在头上和脸上一阵折腾。
等睁开眼，就看到对面镜子里，活脱脱一个面色惨白的女鬼造型。
化妆师在一旁笑眯眯道：“小姑娘你底子不错，绝对是我画过的最好看的女鬼。”
杜桥：“······”
她要说一声谢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