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回家啦。”
管家看到叶惜杳回来，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宋婶，我爸爸呢？”
叶惜杳走进去，没看到客厅里头有人，多少有些诧异。
今天是周末，按理说爸爸应该在家。
“在花房那边。”宋婶低声说，“待了一下午，不让人打扰，我们也没敢过去。”
“我去看看吧。”
叶惜杳穿过长廊，又绕了个小路，一抬眸就看见爸爸正靠在躺椅上，似乎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悄悄靠近他。
但爸爸仿佛有所察觉似得，蓦地睁开眼，瞧着眼前偷偷摸摸的女儿，看到她的脸，一时竟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轻轻喊了声：“瑶瑶？”
“诶？”叶惜杳没听出名字的不同，只说“爸，您没睡着啊？？”
闻言，叶旭蓦然清醒过来，旋即起身，面色恢复如常，“嗯。”
“听宋婶说您在这里待了一下午，今天没去医院那边吗？”叶惜杳问。
“上午待过，她朋友孟晚回来了。”
“舅妈？那舅舅也在？”
“嗯。”
叶旭站起身，看了眼时间，“晚饭应该做好了，吃完了去医院看看她。”
“我知道，趁着这两天的假期，我打算好好陪她。”叶惜杳挽着父亲的手说。
叶旭点点头，英俊的脸上却依然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
晚饭过后，叶惜杳收拾好，已经打算去医院。
她去书房那边叫叶旭。
未料，叶旭却说：“你先过去，我处理点事儿。”
他头也不太，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阴影，揭不开云云雾。
叶惜杳愣了愣，点头，“好。”
…
医院。
叶惜杳到的时候，孟晚夫妇二人都不在。
她正在和人打电话，手旁隔着几个本子，看样子又是关于电影的事情。
许是注意到她来了，贝瑶抬眸看过来，冲她招招手，又和电话那边的人说：“就这样吧，其他的事你们自己定夺。”
等她挂了电话，叶惜杳坐在她身边，“妈，都这时候了，您还不多休息休息。舅妈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陪我吃了晚饭后。”贝瑶回答，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叶惜察觉到她的目光，便道：“爸说他晚点就来。”
“知道啦。对了，和你桑若阿姨他们见过了？”
“嗯，他们对我很好。”
她眸光浮动，眼神里自然而然流露着幸福的光芒。
见状，贝瑶跟着微笑，“那就好。”
“他们还说，过段时间会过来拜访。不过这件事我忘记告诉爸爸了，等会儿他来了，您和他说。”
“……”
母女俩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叶惜杳感觉妈妈似乎有点累了，便点到即止，“时间也不早了，您先睡会儿？”
“没事，我等你爸爸过来。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再陪陪您。”叶惜杳替她掖了掖被角。
贝瑶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半晌，终究是没撑过倦意，渐渐睡熟了。
叶惜杳看了她一会儿，随后默默起身走出去，站在走廊里，终于没忍住掉了几颗眼泪。
她看到母亲手背上一直没拔掉的输液器，就知道她近来每天都是这样的状态。
他们虽然都不说，可叶惜杳能感觉得到。
愈发沉默寡言的父亲，一次比一次清瘦的母亲，还有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的舅舅舅妈。
或许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好。
…
叶惜杳等叶旭来了，才准备离开医院。
叶旭见她还在这儿，便交代道：“司机在楼下，让他直接送你回家。”
叶惜杳点点头，等他进去了，便站在房间门口往里看了眼。
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见到爸爸进去时，朝着他递出手。
她看到父亲从容地迎上去，随后脱鞋上床躺在母亲身边，将她搂在怀里，一如多年以来那样相互依偎。
…
那段时间，是母亲在医院待了有两个多月之久，索性在叶惜杳订婚的时候出了院。
在筹备叶惜杳婚礼的那段时间，贝瑶气色和精神都不错，医生说，乐观充满期望的事情，会有利于她健康的恢复。
果然，医生有的话是对了，母亲有两年多身体状况都很好，医院也去的少了。
趁着这个机会，叶惜杳让父亲带着母亲出去散心。
这时候的叶惜杳，已经结婚一个月，很多事情尘埃落定，不再需要他们操心。
他们对于叶惜杳的夫家很放心，也知道叶惜杳绝对不会受委屈。
在他们旅游期间，叶惜杳也常常受到父母寄过来的礼物和明信片。
她看着他们的合照，忍不住与身旁的丈夫分享。
靳佑也接过照片，看完后放下，却发现身边的小妻子竟然哭了，不由直接凑过去，用唇亲吻掉她脸颊上的泪水，问：“你不是高兴吗，哭什么？”
“笑哭了不行吗！”叶惜杳猛地吸了吸鼻子，杏眸更红。
“行。”靳佑也抱着她，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父母二人的不容易。
最后，叶惜杳给他们打了电话。
说完电话后，叶惜杳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她说：“我妈妈说，他们下个月就回家了。”
“嗯，可以一起吃顿饭。”
叶惜杳却说：“我要回家陪他们住几天，你去吗？”
“不然你还想扔下我？”靳佑也拧着眉说，峻脸上写满不高兴。
“……”
…
只是，这个简单的愿望，竟然再也没有实现过。
母亲在回帝都半个月后，再次住进了医院。
但并非不是每一次去了医院，就能幸运的离开。
叶惜杳只记得，那是母亲住医院最久的一次，到最后，他们都没能等到母亲回家。
她不明白，明明几个月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可以转眼就没了。
听到母亲死讯的那天，叶惜杳感觉天都要塌了，她无法想象，对于父亲来说这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叶惜杳一路上哭得肝肠寸断，等见到父亲时，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再一次崩了。
空寂的卧室里，只有夕阳残留下的余晖。
她看到父亲正站在母亲常常躺着午睡的椅子前，正一点点的抚摸，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什么温度。
“爸爸……”叶惜杳没忍住叫了一声。
叶旭扭过头，看向她时，有瞬间的错愕，随后又恢复如常。
“是杳杳啊。”
不是……瑶瑶。
…
葬礼结束后，叶惜杳陪父亲回家整理母亲的遗物。
等收拾好了，她站在父亲身边，看着他平静自若的模样，忍不住说：“爸，你去跟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没必要。”叶旭清点好最后的东西，让人将一部分搬去了储物间，剩下的日常用品，则都留了下来。
“这里…会让您伤心的。”叶惜杳于心不忍。
每天对着东西睹物思人，多难过。
未料，她却听父亲语气平静道：“我知道有这么一天，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回来，我和你妈妈，一直在这里。”
说着，叶旭率先走了出去。
叶惜杳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没多久才起身。
门外，父亲正一如从前那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像是母亲从未离开。
她想她明白了。
活着时好好陪伴，即使离开，他也依旧不会变。
如果死别也会有期限，那么或许终有一日，他们会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