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发生什么了？”元皎皎的双唇发白，声音颤抖。
苏舜钦不答话。
元皎皎坐起，看着这满地的将士尸体，心中突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们是我杀的？”
“不是。”苏舜钦答道。
“那……他们为什么无一幸存？那些妖化人都哪里去了？”元皎皎微微松了口气。
“妖化人都被你消融了，幸存的将士是我杀的。”苏舜钦的语气波澜不惊，眼底却似有万般波涛。
“我消融的？”元皎皎皱了皱眉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你为什么要将幸存的将士杀了？”
“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苏舜钦将元皎皎扶起，眼睛里似乎没了光。
“那序言呢，你也将序言杀了？”元皎皎急问。
“没有，我让他先回去整军了，等会儿我们一回去，就可以出发回京都了。”苏舜钦还不至于将序言也杀死。
元皎皎缓了缓，而后欲言又止，再三思虑后，才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我是怎样消融妖化人的？将士们看到的不该看的东西，是不是与我有关？”
“回去吧。”苏舜钦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元皎皎的话，脑中却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元皎皎！你可以的。”元皎皎满头汗珠，见着眼前血肉模糊的景象，脑子越发不清醒了起来，只好拿出匕首，给自己的手心又来了一刀。
“皎皎，你干嘛？”苏舜钦见元皎皎自残，立马逃离妖化人，跑到了元皎皎身边，却见着她双目无神，被唤了名字也无甚反应。
“元皎皎！”苏舜钦摇了摇她的身躯，她却好似依旧不曾听到声音。
苏舜钦不知不觉间已将后背露给了妖化人，妖化人趁此机会上前，露出利爪想要伤他。
元皎皎突然回神，一个闪身就挡在了苏舜钦身后，用匕首砍去了妖化人的利爪。她抬手穿过妖化人身上的火光，直达它的额头，而后吸去了它身上所有的妖气。妖化人霎时消融，湮灭于天地之间。
苏舜钦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转身的时候，元皎皎的背后已生出了一双巨大的鸟翅。
元皎皎缓缓升到天空之上，闭起双目，肆意吸收着周遭的妖气。之前碎裂在地的秦风玉佩也蓦地凝起，融进了元皎皎的身体之中。
金州迷雾四起，暗色的气息如人潮般涌动，纷纷流入元皎皎的身躯里。元皎皎的妖身渐渐显露，尖喙金羽，眉间的那朵骨红梅闪着锐利的光色，妖冶非常。
“妖！妖怪！”将士们抬头看她，双腿却颤颤巍巍的，站不安稳。
比起那些妖化人，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妖怪显然要更加可怕。
“军师居然是妖啊！”
数万妖化人顷刻之间全然沦为了元皎皎的养料。
这金州，怕是再没任何一个地方的妖气有元皎皎身上的妖气重了。
雾散风停，一切归于平静，元皎皎的妖相渐渐消失，蓦地从空中摔落。苏舜钦扔下手中长剑，赶紧上前，将她接入怀中。
“将……将军，军师是妖啊？”有一将士犹犹豫豫走上前来，支支吾吾地问道。
“不是。”苏舜钦否认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出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将军，我们也不是傻子，我们早就看出这军师不是男子了。你们日日住于同一营帐，想必是被妖精迷昏了头……”又一将士说道。
“闭嘴！”苏舜钦不自觉抱紧元皎皎。
“这……将军！她就是个妖精，您看见刚刚的妖化人了吗？妖都是会害人的！必得除之而后快啊！”
“她刚刚救了你们！”苏舜钦气道。
众将无言，一阵沉默后，那将士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打破沉默，开口说道：“说不定那些妖化人就是这个妖精搞得鬼，我还是觉得趁她未醒，先将她处死为好。”
“对对对。”众将附和。人妖殊途，二者力量悬殊，便注定了那些弱者会惧怕妖类强大的力量。
“你们不能这样。元姑娘刚救了你们。”一旁的序言实在听不下去了。
“元姑娘？序言你也认识这个妖怪？莫不是你也与这妖精暗通曲款？”一将士口出妄言，彻底惹恼了苏舜钦。
苏舜钦放下怀中的元皎皎，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将军，你想干什么？”序言从未见过苏舜钦如此眼神。“将军你冷静一点。”
苏舜钦仿若不曾听见序言的声音，顾自走上前去，将那位口出妄言的将士斩于了剑下。苏舜钦无论怎样，也是不会再放心地将他们放回京都了。
一瞬，鲜血四溅，在场之人，无一不被血色染红面庞。
众将皆被镇住。
有聪明些的将士，心中已明了今日无法走出这山坡了。谁会想到自己的封官之路竟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苏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居然为了一个妖精杀了自己的兵？”可惜，也有看不清形势的兵士，愣头上前拱火。
“呲——”又是一剑，说话的兵士一瞬殒命。
“今日之事，谁都不能传出去。”苏舜钦又将这话说了一遍，可其中意义已大不相同。
苏舜钦举起剑，与幸存的数十将士展开了搏斗。
霎时，血沫纷飞。
他们岂是苏舜钦的对手？
于苏舜钦而言，杀了他们不过就是抬手-放下的事情。
从树上飘下的绿叶还未落地，这场毫无悬念的斗争就已落下了帷幕。
“将军……”序言站在一旁，也不好上前阻止，只轻叫了声苏舜钦。
“你先回营中整军吧，我等皎皎醒了再回去。”苏舜钦一只手握着滴血的长剑，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拭去了自己脸上飞溅的血迹。
“那……将士们的尸体。”
“回去之后，就说他们是被涂谷人杀死的。叫些人来，将这些‘烈士’的尸身带回京都安葬。”苏舜钦面无表情，眼神却中透着一丝阴冷。
走到这步，非他所愿。
但，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