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齐川轻轻地在江玉婉的脖颈间蹭了蹭。
他的肉体年轻而滚热，像是带着一把无谓风暴的火，在炎炎夏日灼的人身上发痛。
却让江玉婉更加的清醒而安心。
“小川……”
江玉婉的声音在发抖，“益州地龙翻身，我派人前去赈灾了，施粥放粮，搭棚纳凉……”
“要是我再早一些行动，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更多个家……”
易子而食，伦理崩坏，秩序崩塌。
百姓生死离苦，痛不欲生。
这不是仅仅是益州，而是整个天下。
就像是农家堆积在一起的柴火，被抽走一根、两根、三根……都能安稳的立着。
可继续抽走呢？
根基不稳，大厦将倾。
这便是他们的王朝，被吹捧春秋鼎盛，歌舞升平的王朝啊！
“婉婉，你听我说，这跟你没关系！”
齐川见她钻牛角尖，抓着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跟自己对视。
“你一人之力能救几个人，便是我爹暗中派遣那么多人乔装成各路人马去赈灾，也无法挽救益州的天灾人祸。”
“在天灾面前，一个人，一群人的力量都太小了，它需要的不是个人的力量，不是一小群人的力量，而是整个王朝的力量！”
齐川目光如炬，他那双总是玩世不恭，带着少年赤诚的眼里是墨色的云，静谧的潭水。
“天下不只益州一处天灾，也不只那摊主一个苦主，我们所见到的天地太过狭隘，不能也不可能去替所有人伸冤……”
“我知道的……小川，我知道的，我没那么高尚伟大，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还可以多救几个人。
或许、或许摊主也不必死的如此凄惨……
有些事情不发生在面前，永远不知道可以多么的刻骨铭心。
摊主的死状死死地印在脑海里，恐惧之外便是自省，愧疚，不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江玉婉一哂，苍白的扯动着唇角，“在天灾面前，谁都是蝼蚁，而蝼蚁只能自救。”、
吐出一口浊气，江玉婉侧首依偎在齐川的怀里，空洞而自嘲的笑了下。
“我都知道的……”
齐川拥着她，“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这个再等等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清楚。
齐川等的是暗地里收兵买马，蓄积力量，只等一天可以扯起大旗一拥而起。
江玉婉等的是皇上暴毙，也等着天下群雄四起。
她所知道的叛军，将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不久之后冒出来。
益州只是个导火索。
在对皇上日益累积的失望和厌弃中，等待也逐渐成为一种煎熬。
皇上不久之后苏醒，出这么个岔子，逛集市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江玉婉打开关闭已久的门，沉默地汇入人流当中，余光瞥见皇上那铁青难看的脸色。
客栈的隔音不好，方才皇上苏醒后责令将负责维护出行安全和审查小贩背景的人处理掉。
连着家人一起。
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摊主的那摊血迹也从尘土之中咕咕的冒出来，泥泞狰狞的血蔓延开来，吞噬汇合。
在天子的宝座下，血色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