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了？辞职了？”
黄佳才问道，跟他走到一块抽烟。
“干不下了，被辞退的。”
工程师边抽烟边说，有点无奈，有点哀伤。
“你袋子里是什么？可以看看吗？”
黄佳才很好奇，他离职还带着一些烂铜烂铁，莫非真卖废品，缺钱到这种地步？
“可以，他们都说是垃圾。”
工程师自己打开蛇皮袋子，黄佳才拉开袋子口，里面全是一些粗糙的器械，他从里面挑了一把出来，有点像半月板缝合枪：“这个是什么？”
“半月板缝合枪！”
“仿制的？”
“我设计的”
“你设计的？”
“是的，这个可以连续缝合，只要线的长度足够，一次想缝多少针就缝多少针--”
黄佳才很感兴趣，尝试着扣动扳机，可是扣一下就卡死了，完全不能用，而且这缝合枪的款式十分难看。
工程师看到黄佳才很有兴趣，双眼立刻闪烁着精芒：“这个只是简单的样品，是我手动制作的，零件都是手动打磨出来的，毫无精度，要是精度合格，这个很好用。”
他演示如何缝合，但也是操作两下就卡死，很费劲才能解除卡死的状态，他尴尬地说：“要是用稍微精密的零件做，就不会卡，而且一把枪想缝合多少针，就可以缝合多少针，连续缝合，不管多长的半月板撕裂，几秒钟，一次性可以缝合完，新手医生都可以轻松操作。”
黄佳才仔细研究这东西，确实如他所言，如果用有精度的零件装配，一定可以做到他说的连续缝合。
神奇，这个其貌不扬，胡子拉茬的家伙，居然可以设计出这样的好东西。
不过这东西生产，需要一定的投入，开模、试制、试用、改进，定型、工艺设计、流水线的建立等等。
“这真是你自己设计的？”
黄佳才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当垃圾装在蛇皮袋子里，应该放在研发部的实验室里。
“我还有好多图纸，没有零件组装，这只是做出来的。”工程师很自豪。
“你怎么不跟上面汇报你的成果？”黄佳才觉得不可思议。
工程师无奈地摇摇头：“找老板都谈过，他们根本没有正眼看过我，都以为我脑子不正常，老板看我演示都没看完，就打发我走了。”
“你的部门经理应该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呀？”黄佳才很不解，怎么这些东西没人重视。
工程师苦笑：“他嘲笑我捣鼓的是玩具，每一件都不能用，也不可能实现我吹嘘的效果，说我应该去拿百万年薪，在这小地方屈才了。”
“你为什么被辞退呀？”
“我在网上借钱，逾期，催收把我的通讯录打了个遍，把公司各个部门打了个遍，所以公司决定辞退我。”小伙子有点憔悴。
“这钱我能够还上，只是现在还不上而已。”小伙子很倔强的样子。
黄佳才又从蛇皮袋拿几样器械出来，都是粗糙的样品，有些还是东拼西凑的零件做成的。
“赌博？陷入了网贷。”黄佳才猜想。
这家伙应该是个赌狗，不然怎么会陷身网贷，网贷这玩意，黄佳才从新闻上了解过，就是高利贷，利滚利，几千块可以滚成几万，几十万，不还钱，催收会打爆通讯录，往通讯录里的电话发各种辱骂的短信，各种不堪入目的P图，新闻上就有报道，有不堪其辱而自杀的。
“不是，父亲病重住院，没钱了，要从医院拉回去，我毕业这两三年只存了几万块，不够，又借不到钱，没办法，急用，网贷是最快的了，所以，我就从网上借了钱---”
小伙子澄清自己，不是赌狗。
“网贷一旦陷入，很难脱身，你怎么打算。”
“没事，本金加一部分利息，我一定还！多了我不给，他们已经爆了我的通讯录，不过我也不在乎了，大家都很忙，没人关心我的事情，面子早就没有了，以后有钱的时候再说吧。”
“欠了多少？”
“六万可以扫清。”
黄佳才把里面的器械，一样一样都拿出来：“这个是？”
“交叉韧带重建的导向器，这是前交叉的，还有一个后交叉的，这个很好用，比施乐辉、Arthrex的都好用，容错率极高，非常容易操作。”
小伙子又教黄佳才怎么用。
“你叫什么名字？”
“陈智！”
“黄佳才，公司G市销售区域经理！”
“听过名字，最近上了公司销售英雄榜第一名。”
“你等等，我帮你跟上面说说，留下来，我看能不能帮你说说，预支工资先把钱还了，你这些东西很有价值，我帮你再跟上面说说，你可以等一会吗？”
“谢谢你，没有用的，我过来收拾东西，抽完这根烟就走。”
“留下来，我帮你去想办法，一定等等，加个微信可以吗？”
小伙子没想到，黄佳才跟他只是一面之缘，就帮他去争取留下的机会，虽然小伙子知道没用，但不忍心灭了黄佳才的热情。
“谢谢！”他感激地说。
黄佳才挑了一把半月板缝合枪，返回研发部的实验室，大家还没走，都围着那些样品在围观。
一个工程师正在讲解这些样品，让销售人员进一步了解自己公司的产品。
“王总，方便说两句话不？”
黄佳才低声将正带队的王总叫出来。
“王总，你知道公司研发部一个叫陈智的工程师不？”黄佳才单刀直入。
王总很熟悉他，鄙夷的语气：“他呀，被辞退了，这混蛋劣迹斑斑，在研发部，一天不做正事，不知道搞什么，把一台十几万的机器都搞坏了；人品也差，到处欠钱，人家催债的都打到我们公司来了，公司很多员工收到短信，那短信不堪入目，影响极坏，被辞退了，怎么？熟人？”
“是呀，能不能帮个忙，保一下他，将他留下来，还有，能不能帮忙预支工资给他把债还了，这家伙是个人才，他欠钱是因为---”黄佳才极力劝王总，希望他帮忙，要是他帮忙说句话，留下来应该可以。
“这样呀，真是你的熟人？没听你说过，总部研发还有熟人？”王总有点怀疑。
黄佳才笑道：“真的，要不是熟人，我管这闲事。”
王总似乎很为难，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佳才，这事有点难，留下都困难，不要说预支工资了，他是魏总亲自点名辞退的，不过你的熟人，不管怎么样，我去争取。”
“好的，谢谢王总。”黄佳才很高兴，只要王总出面，应该有一线希望。
王总是个憨厚直率的人，对黄佳才非常好。
当年黄佳才刚来G市时，王总还是在医药公司打工，就是他带着黄佳才入行，教他怎么做业务，手把手的带，还帮他租房子。
后来王总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医药公司，把黄佳才也带出来，黄佳才帮他立下汗马功劳，打下半壁江山，在G市占有一席之地。
后来因为各种因素，王总的医药公司前景不妙，王总卖掉医药公司，休息一段时间之后，王总受朋友建议，和别人一起加入了锐行，成为其中的股东，王总又将黄佳才拉过来帮忙。
“能不能现在就帮忙说说，比较急，他已经办了离职手续，准备走了。”黄佳才怕等太久，陈智走了。
“这么急？”王总看看正在围观的队伍，好像能够抽出时间。
“好吧，我现在去，你等等，不一定说得通呀，魏总的脾气你不知道，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尤其这小子，在公司臭名昭着，把公司都搞乱了，你不知道那些催收的，到处骚扰员工，有些没办法，只能换手机，什么死猫死耗子都寄到公司了。”
王总交代他的秘书负责带队，自己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