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信一将话说出来，阮榆秋便惊呆了，暂时性的失了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张了张嘴，干巴巴问了一句：
“怎么会？”
“你知道季萦？”王怀信反问了她，看过去一眼，从她的表情上知道了答案。
他将视线落到后视镜上，警惕观察后面有没有跟上来的车，又说：
“你失踪的时候，为了找你她将电话打到了郭先生那里，然后我就被请了过去，后来的事我不用说，你大概也能猜到，之前之所以所以郭先生暂时不动我，可能也是看在季萦的面子上。”
“而现在……”王怀信摇了摇头，“大概是反应过来我跟季萦并没有更深的交情了吧。”
阮榆秋的脸苍白了下去，这哪是秋后算账啊？分明就是因为自己招惹到了季萦，她放出了话去才有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自己要故意惹怒裴珏呢？因为对被他人操控的人生感到了厌烦？因为其实暗藏了恶意想要破坏掉他人的盘算？因为嫉妒憎恶季萦能有那样完美的人生？因为自己想要一了百了的解脱？
阮榆秋的指甲抠进了手心里，低下头有些沉默，硬打了精神问：
“你妈呢？怎么办？”
“祸不及家人，这是道上的规矩。”王怀信嘴角紧抿着，“全世界都知道郭先生在找我了，如果我家里出了什么事儿，那他的名声可就坏透了。”
“嗯。”阮榆秋低低答应了一声，不再讲话了。
一直到车子开出五环，周围建筑眼看着变得稀疏了起来。
几天后，郊外的一所平房中，隐隐传来了一股来自于方便面的奇异香味，老坛酸菜味的，强烈侵袭着人的鼻腔。
不过这种香味显然不是能够经得起长时间考验的，经过了一日三餐顿顿都是方便面的洗礼后，王怀信在团了一叉子进嘴过后直接反胃了起来。
“呕～”他干呕一声，直接将嘴里还没嚼断的泡面吐回了纸桶里，一推，“真他吗的恶心。”
阮榆秋举着叉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底里有些闪躲，她面前的泡面是香菇炖鸡味，气味被另一种更强烈的遮掩过去，说实话，吃着也有些恶心。
他们已经在这里躲了好多天了，因为害怕被郭己巳派来搜寻的人抓到连出去吃饭都不敢，这附近又没什么外卖，也就只能用各种泡面凑合。
她不敢告诉王怀信，其实被郭己巳放话围追堵截的原因是自己，正好不怎么能讲话，也免了撒谎这一道难题。
王怀信苦恼的挠挠头，埋脸趴在了瘸了条腿的桌子上，喊出声来：
“这日子他吗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用脏话当作语气助词，他的一贯做法，表强烈程度。
阮榆秋默默将塑料叉放回了纸筒里，开口：
“我出去买点儿东西回来吃吧。”
她声音比之前听起来好多了，还有些嘶哑，可至少能小声完整吐出一整句话来，喉间的疼痛感也接近于无。
“别别别。”王怀信连忙拒绝，“虽然说这儿在郊区，可指不定也有郭先生的人，太危险了。”
阮榆秋很坚持的站了起来，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外面找的是你，我一个人的话，小心点儿应该不会被发现的，总不能就天天吃泡面吧？”
王怀信看了看墙角堆积的几个吃过的方便面纸桶，又看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泡面，犹豫了半天，艰难点了头：
“那行吧，你出去小心点儿。”
告完别出门，阮榆秋一路朝村外远处主干道边上开的两家破饭馆走，行至一半拿出了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拨打了出去。
“嗡嗡—”
排练室里，季萦的手机短促连续的震动了起来，隐藏在了一串电吉他声中，她垂了垂眼，读过那串数字后微微勾了嘴角，拿着手机走出了门。
“喂，季小姐。”那边的声音像是憋住了一口气一般。
季萦眸光冷冷看向墙上贴的一张海报，语气带笑：
“这就服软了啊？”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对不起，季小姐。”阮榆秋握紧手里的力度逼得指节缺血泛出白色，在土路上脚步渐渐放慢直至停下，“是我错了，我可以弥补的！”
她走在两座屋子的夹道中，脚边有一株开了黄花的野草，不知道什么名字，被太阳晒得打蔫儿。
“怎么弥补？”季萦看上去不以为意，“我跟裴珏已经分了，用不着你了。”
阮榆秋额上渐渐浮出了细汗，不知道是因为烈日当头晒成了那样还是被吓住了，又听见对方说了句话：
“不过呢，也有个机会。”
她一下精神了起来，忙不迭地答应：
“我可以，我能做到。”
季萦指尖勾勾缠缠自己的头发，便说了：
“就还是裴珏吧，他让我不怎么高兴，你就再去试试吧，争取拿到裴二少夫人的位置。”
“这……”阮榆秋哑然，这种任务怎么可能做到？谈恋爱上床这还能够争取，可就算裴珏再怎么混账怎么不被家里在意，裴家也不可能让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嫁进去。
“怎么？做不到吗？那就算了。”季萦说着就要讲电话挂断了。
“不！”阮榆秋慌忙喊了停，“我能！”
她顿了顿，听着那头平稳的呼吸声，又肯定了一遍：
“我能做到。”
季萦笑起来，眼睛完成两轮月牙挂断了电话：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阮榆秋将手机揣回了兜里，身上渐渐浮了层冷汗出来，她抬头望了望刺目的太阳，忍不住闭上了眼，任日光洒落到脸上。
她看到，炽热的阳光将眼皮烘烤成蜜橘般的橙色，仿佛能看到血管在皮肉下缝织着，被烫出了泪来，过了很久很久，才将泪痕擦拭了个干净，迈步继续朝前走了。
季萦有些百无聊赖的，抽了支烟点燃，开了窗支着胳膊肘朝下看，青柠味的烟气在炎热的空气中飘散了。
她身后是开到十六度的空调低温，身前是炎炎的炙热夏日，几乎快要只逼上40度，看着楼下蝼蚁一般爬行着的人类，季萦心情稍微好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