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凛不敢置信地望向洛素妍，刚刚因愤怒而蒙蔽了双眼，而现在终于看得清楚了——那家伙确确实实在颤抖着，脸色很差，嘴唇也咬破了，完全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两个孩子果然很像呢。”申母笑了一笑，“他们都不会将情感流露出来，我们只能多加观察，才会注意到。”
“走吧。”林凛主动拉起申母的手，往病房门口走去，“我们赶紧去买吃的吧。”
两人走后，病房里陷入一片安静，洛素妍站了起来，走到申如煜的身旁，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轻声问道，“你会消失吗？”
他曾说过的话，就像一块块拼图，逐块拼凑起来，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不想运动，也不是不喜欢运动，而是不能运动。
不是对恋爱没有兴趣，而是不能喜欢上他人。
不是不怕死，只是习惯了死亡而已。
……
如果这些推测都没错的话，那他患上的绝非是普通的疾病。
“你露出那样落寞又痛苦的表情，我怎么可能追问下去？”洛素妍抿了抿唇，尝到血腥的味道，这才发现嘴唇被咬破的伤口，这种痛不算什么，轻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快点醒过来吧。”
是她的声音。
申如煜动了动眼皮，缓缓地睁开双眼，对上洛素妍的目光，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没事，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你醒了？”洛素妍睁大双眼，连忙按下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为申如煜进行简单的身体检查。
她的手在抖。
申如煜任由医生摆布，目光一直追随着洛素妍，看到她嘴唇上的伤口，胸口隐隐作痛，直到医生检查完毕后，才开口说道，“抱歉，我让你担心了。”
“我……”洛素妍转开视线，淡淡地说道，“我也没有很担心你。”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申如煜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突然倒下的原因。”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嗯。”洛素妍点了点头，“猜到了一点。”
“是吗？”申如煜弯起嘴角，笑容跟平时有些不一样，缓缓说道，”我心脏不好，所以不能剧烈运动。“
心脏的主要功能是为血液流动提供动力，把血液和营养运行至身体各个部分。
这样的一个器官，对人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你会死吗？“洛素妍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暂时不会。”申如煜笑了一笑，安慰道，“在我七岁的时候，医生说我活不过十岁，然后我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
她的猜测全部都中了。
“为什么会跟我绝交？”洛素妍低着头，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明明生病的人不是自己，她的心脏却比谁疼得厉害，“也是因为心脏不好这个原因吗？”
“嗯。”申如煜盯着洛素妍的脸，缓缓伸出了手，指尖碰到她柔顺的头发，无力地垂下，他现在可以为她做什么？
“我不能理解你的行为。”洛素妍攥紧拳头，“因为心脏不好，所以跟我绝交？这样的行为，我实在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
“那时候，你不是只有我一个朋友吗？”申如煜抓了抓头发，不小心扯动夹在手指上的仪器，心电图发出刺耳的哔哔声，那是死亡的悲鸣，他无视这些噪音，继续说道，“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肯定会很伤心，我不想看到你为我伤心的样子，所以我就选择远离你，趁我们还没有建立更深厚的友谊之前，彻底断绝关系。”
“你那时候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着。”申如煜抚上胸口，感受着自己的脉搏，“每一次想起来，这里都会隐隐作痛。”
因为考虑到她的感受，所以就擅自决定断绝关系吗？
“对我来说，绝交比死亡还要可怕。”洛素妍抬起了脸，望着申如煜，目光带着淡淡的不爽，失去平时的冷静、淡然，“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伤不伤心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擅自决定断绝关系？”
申如煜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很是深沉。
“在那之后，我已经决定好不跟任何人扯上关系，只要一个人就不会受伤。”洛素妍放慢了语速，缓缓说道，“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是你闯入了我的世界，是你把光带进来的，然后你夺走了我的光，只因你心脏不好，只因你会在某一天死去。”
“我也会死，或许明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所以我要因为未知的可能性而跟你绝交吗？”洛素妍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大家都会死，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难道我们都要和自己的朋友绝交吗？”
“我既然选择了前进，就绝不会后退。”洛素妍松开了拳头，轻声说道，“你不久前对我说过一句话，我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申如煜动了动嘴唇，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什么？”
“你可以不用顾虑我的心情。”洛素妍淡淡地说道，“比起考虑我的事情，我更希望你能优先自己的感受。”
……
……
……
病房里很是安静，仿佛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申如煜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洛素妍恢复平日的平静，毫无情绪地说道。
“你这变化太大了。”申如煜看向门口，只见父亲无奈地站在那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喊道，“爸。”
“心电图响得那么厉害，你们还能聊得那么愉快，我真是服了。”申父走了进来，站到洛素妍的身旁，“阿煜，你交到不错的朋友呢，在你昏迷的时候，她一直守在你身边，连洗手间都没怎么去，就算去了，也会在三分钟内赶回来。”
话一说完，他向洛素妍眨了眨眼，发送我很看好你的电波。
洛素妍：“……”为什么要把这种事说出来？
“你们只是朋友吗？”申父拉了拉口罩，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又戴好，继续说道，“你们该不会在偷偷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