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积和牛进达李大亮率领着六万大军赶到了诺真水的时候，草原上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要说老天爷也真算是照顾，直到九月十二，才降下了第一场大雪。
“今年老天爷也真是抬举，到现在才下雪，假如早几天下雪，这仗就不好打了。”
李积一边吃的烤羊肉一边在嘴里唠唠叨叨。
说实话，张济安可是一点不想吃这种烤羊肉，而且还是没有调料没有辣椒没有孜然的那种。
即便是有这些东西，他也不喜欢吃什么烤羊肉串，尽管撸串喝啤酒，看起来是很男人的动作。
羊肉被他和螺蛳粉臭豆腐归结为世上三大巨臭食品，那股膻味他是极其讨厌的，所以他到大唐之后更多的喜欢吃猪肉。
也不知道秦善道那小子有没有用心照顾他的那两头小猪？仔细想想，那母猪应该都怀有猪崽了，估计过年的时候就能下一窝了。
猪的繁殖速度还是挺快的，四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下一窝，快点的话一年可以下两窝。
或许明年就可以有猪肉吃了，虽然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大喜欢吃猪肉，但是张济安觉得这应该归结于这个时代的猪肉味道本来不大好，还有就是饲养方法和烹饪技术的问题。
想想临近过年的时候，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炖猪肉，吃杀猪菜是多么爽的事情。
对于这三位老将喜欢吃羊肉，张济安也完全能够理解，毕竟在这个时代，羊肉是最主要的肉食。
牛进达将一大块烤得半熟的羊肉塞进嘴里。
“嗯，那是！往年八月十五一过这草原上就已经见雪花了。看来今年这是该着咱们赢了。”
“这仗是你打赢的吗？说的好像你很厉害一样。”
“这不是让这臭小子给抢先了嘛，要是这小子别抢，夷男那老小子的脑袋早就被我砍下来了。”
李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济安，又看了看牛劲达。
“所以这一仗就没有让你打啊，要不然你还真的把他脑袋给砍了。”
“什么意思？”牛进达有点凌乱，没反应过来。按说他也是能够独当一方的大将军，可是思维上和里李积比较起来还是有点差距。
“让年轻人给你解释去吧，老夫不大愿意和脑子笨的人打交道。”
老牛十分委屈，看了看李积，又开看了看张济安。
太欺负人了。
“牛叔，你老人家别生气，大将军和你开玩笑了。这胜仗纯粹就是误打误撞的。”
这肉没法吃了，太扎心了。
你误打误撞就把夷男的两个儿子脑袋都揪了下来，老子当年在松州大战吐蕃，怎么就没揪下一个赞普的脑袋？
“你想想，现在天气这么冷了，又下了这么大的雪，咱们能继续和薛延陀人打吗？而且说实话，薛延陀人的大本营还在，咱们也无法将这个部落彻底收拾。
即便是砍了夷男的脑袋，他们还可以再选一个可汗来。一个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夷男，要比一个死了的夷男有用的多。”
老牛有点明白，点了点头。
李积看了看张济安，他觉得这小子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
作为大唐新一代的军事统帅，李积可是有着更加全面和清醒的认识的。
这个时候，如果将夷男弄死，薛延陀部肯定会彻底的完了。到那时候，即将彻底垮台的薛延陀部，就成了草原上群狼撕咬的对象。
不仅铁勒诸部会扑上来，而且东边的室韦人也会过来分一杯羹。
一旦室韦人离开了遥远的东方，那还会有谁对高丽造成战略压制呢？
到那时候，高丽人恐怕也会趁机扩展他们的势力，室韦人留下的空缺会迅速的被高丽人填补。
如此一来，高丽人的实力就更加强大了，到时候，对于大唐东征高丽就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东征高丽，这是李世民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也是一个中原皇帝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这关乎中原的颜面。
所以这个时候，不杀夷男，也是一种姿态：你们可以从他身上割肉，但是不可以把他弄死。
你们可以杀薛延陀的人，砍薛延陀人的脑袋，来弥补跟随薛延陀人对大唐出兵的罪过，但是薛延陀人依然需要活在漠北。
至于什么时候收拾他，那要看大唐的战略需要。
李积这些话当然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虽然张济安却并没有说出类似的话，他总觉得这小子这么做，是不是也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张济安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记得历史上这一次，并没有把薛延陀灭亡。
既然历史上这一次并没有把薛延陀人彻底灭亡，那就让他保留着吧，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抢夺战功，而不是篡改历史。
万一蝴蝶的翅膀扇得过猛，后面的历史改变了，那还怎么当神棍呢？甚至变得连自己都玩不转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李大将军如果知道张济安是这么想的，肯定会扇他两个嘴巴。
难道就不能眼光长远一点吗？就这种水平，把大唐将来最高军事统帅的地位交给你，老夫能放心吗？
回想今天上午的场景，李积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铁勒诸部纷纷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来到这河畔拜见张济安。
铁勒诸部这一次出兵五万人，张济安之前已经要求他们，拿着薛延陀人的脑袋来换取自己的脑袋。
两天的时间，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看着李积和牛进达，李大亮带领着六万大军，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是今天。
如果今天他们不把战利品或者说投名状带来，那六万大军的长刀可能就砍向他们了。
为了凑够这五万脑袋，他们可谓是绞尽脑汁，这草原上已经找不到一个有脑袋的尸体了。
甚至为了抢夺那些脑袋，他们内部也发生过几次冲突。
总算凑够了数目。
然后这家伙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就在这河边令人将五万脑袋堆了起来。
五万个脑袋听起来似乎很多，其实堆起来，也就十来米高的一个圆锥。
没错，这家伙居然在筑京观。
但问题是，一般的筑京观，都是要将这脑袋堆在一起，然后用土掩埋。
然而这家伙居然决定，直接将这脑袋堆起来，不需要再用土盖起来了，他的理由居然是怕破坏草原上的环境。
你什么时候这么心善了？
“这两个脑袋不放上去了吗？”
“这两个是不是应该拿回长安请功啊？再说了，乙失大度这个脑袋我可是送给了夷男，用完之后又抢回来的，就扔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可惜？”
“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说法？难道还需要验明正身吗？有我们三个老家伙给你作证还不成？”
“唉，还是带着吧。你们三位可好，还抓了两三万个俘虏，我可是连个俘虏都没有。想想咱们进了长安之后，老百姓肯定会看着你们指指点点，看抓了那么多俘虏，多威风！然后他们再看看我，看那个小子，连一个俘虏没抓到，你说我多没面子？”
面对着几万个人头，居然还能如此谈笑风生，李大亮想着，这小子心也太狠了。
只怕从今以后，这草原上一提到张济安三个字，应该有让婴儿止啼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