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壹式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之后，天音才抬手缓缓关上了二层的木质推窗，随后，扭头看向依旧守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芬里尔。
“我们的人有偷偷溜上去么？”天音低声问道。
“并没有。”芬里尔摇了摇头道，“如果有，我会看到并第一时间汇报给您的。”
“呵，这么看来，又是罗兰那家伙在搞事情了么......”
天音垂眸冷笑了一声，接着，他又看向芬里尔问道。
“照片里那个女的，你见过么。”
听到天音的问话，芬里尔抬头看向天音，稍稍一愣之后，垂眸应道。
“抱歉，天音大哥，我没有印象......”
说着，芬里尔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穿着的那套连衣裙，看风格像是出自珂诺若斯之手。”
“那家伙么......”
提到这个名字，天音的眼眸不禁微微一暗，似乎并不怎么待见这个人。
芬里尔悄悄抬眸，打量着天音眼底所浮现的思绪，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天音大哥，需要我去跑一趟吗？”
“不用。”
天音侧眸看了眼芬里尔，随即摇了摇头，就在芬里尔以为天音的意思是他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的时候，却是听到天音继续说道。
“我亲自去一趟。”
说完，天音便转身朝着木质楼梯抬脚走去。
一旁的芬里尔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天音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既然自己的天音大哥都开口了，芬里尔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我跟您一起去。”
芬里尔说着，紧紧跟上了天音的步伐。
......
壹式一行四人在离开了天音所在的这幢二层房屋之后，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壹式看了眼走在最前头的雷哈尔，一边随口问道，一边打量着路边这些接连不断滚动着的投影小广告。
【最高生命科技，关爱您的一生......】
【独立偶像希娜·坎贝尔全新电子单曲——「五彩缤纷（TheColorful）」，上线当日即斩获榜单第一......】
【上层区区长竞选人之一，最高生命科技驻上层区的总经理——肯尼斯·布兰查德，于昨晚宣布退出竞选，同时辞去最高生命科技驻上层区总经理一职......】
看来这封闭的灰街虽然建立在这上层区的地基之中，但对于外界的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
“你们先带他回去。”
雷哈尔说着，回头瞥了眼似乎是正处于闷闷不乐中的戈斯林，看向壹式说道。
壹式微微一怔，问道。
“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
“嗯，我再调查一下，然后就回去。”雷哈尔说着，便回过头去继续在前面带路。
“可......”
壹式看向雷哈尔，不由得有些犹豫，一旁的苏·艾琳听到雷哈尔这话也是露出了和壹式同样的表情。
在灰街这种明显到处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地方分头行动，壹式打心眼里觉得有些不妥，但考虑到雷哈尔对这地方还算挺熟悉，而且看刚才他的身手，也不像是会轻易吃亏的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壹式和苏·艾琳两人所散发出来的担忧气息，雷哈尔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忽然用力地揉了揉两人的脑袋。
“喂喂、我可是你们的前辈啊，你们俩在这儿瞎担心些什么呢。”雷哈尔笑嘻嘻地说道。
“好吧......”
壹式和苏·艾琳两人看着雷哈尔那张笑得十分无精打采的脸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和壹式会先带戈斯林回去，但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们没有见到前辈你回来的话，我们会再去拜托辉伊前辈申请来上层区找你的。”苏·艾琳看向雷哈尔补充道。
一边说着，苏·艾琳一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翻盖机，本该亮起信号格的地方依旧显示着“圈外”。
果然这种地方肯定是没有信号的么......
“嗯，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雷哈尔朝着苏·艾琳微微一笑。
一旁的戈斯林一脸哑巴吃黄连般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心想着自己真的不急着回去呀......
在将壹式三人送上了返回上层区地面的升降梯之后，雷哈尔脸上那浅得不能再浅的微笑，终于还是在壹式他们看不见他了的时候，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过身，雷哈尔看了眼眼前这片陌生又熟悉的灰街一角，常年睡不醒般的眼底深处，难得地爬上了一丝阴鸷。
......
“叮铃铃......”
“欢迎光临手工裁缝店~”
听到背后传来的铜制铃铛所响起的声音，珂诺若斯细心地整理了一下眼前这件刚被他挂好的长裙，满脸堆笑地转过身来望向门口的方向。
这是一家位于灰街一角的小小裁缝店，和灰街中的其他店面不同，这家店的门面没有用任何霓虹投影装饰，只有在橱窗的上方装着一盏像是从古董市场上淘来的便宜货似的手提灯。
手提灯内的投影灯光特意做成了火焰的造型，照亮着这间被各种纯手工制作的衣服给塞得满满的裁缝店。
当看清楚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谁的时候，珂诺若斯不禁微微一愣。
不过这也只是眨眼的瞬间，珂诺若斯很快便用着更加热情的笑容，朝着走进来的人迎了上去。
“哎呀，这不是天音大哥和小芬里尔嘛，怎么今天有空光临鄙人这家小店呀？”
天音轻描淡写地看了眼迎上来的珂诺若斯，当眼看着珂诺若斯就要一个劲地凑到天音跟前时，后边走进来的芬里尔立马一个飞快闪身，挡在了天音跟前，满脸警惕地盯着露出令他感到恶心的笑容的珂诺若斯。
珂诺若斯明明是个四十不到的男人，但却是有着明显的猫背，原本就能触及到他小腿的灰色头发，便是像拖把一样随意拖在地上。
一顶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全黑色渔夫帽轻飘飘地扣在珂诺若斯的脑袋上，似乎是为了让他头顶的头发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杂乱。
虽然长久未曾好好打理过的灰色长发遮挡住了珂诺若斯的近半张面孔，但帽檐之下隐约露出的这张笑脸，依旧让看到的人觉得十分别扭。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好几根透明的细线连接着珂诺若斯的脸皮，它们如同提线木偶般，强行让他这张脸看上去像是在笑似的。
“你不必对着我笑。”
天音毫不客气地说道。
“好吧，我明明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啊......”
听到天音这话，笑容瞬间消失的珂诺若斯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失落，他低下脑袋暗落落地嘀咕着，额前的灰色刘海垂荡下来，挡住了他那双哀伤的丹凤眼。
“这条裙子你有印象么。”
天音才不管珂诺若斯此时眼中所流露出的明显的哀伤，他看向珂诺若斯开门见山地问道，同时露出他手腕上佩戴着的仿若玉镯般的手环。
手指轻轻在这玉镯手环表面划下一个小圈，接着，一个小型投影屏幕便是出现在半空中，天音飞快调阅出从雷哈尔那里偷偷拷贝下来的照片，朝向珂诺若斯展示出来。
一旁一直警惕地瞪着珂诺若斯的芬里尔，听到天音这话，便十分乖巧地往边上侧了侧身，好让珂诺若斯看清这张照片。
珂诺若斯看到天音调取出来的这张照片，视线无法避免地率先落在那仰天倒在喷泉池中央的坠亡少女脸上，整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愣。
“当然，如果你认识这个女的就更好了。”天音一边冷声说着，一边定定地打量着珂诺若斯面上的表情。
“嗯？”
当注意到天音正用着一副看犯人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珂诺若斯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本能地看向天音堆起了他那别扭的笑容。
“这个女的我当然不认识，不过她身上穿的这件裙子，确实是我制作的。”
珂诺若斯说着，视线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眼那照片中的坠亡少女，当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那件裙子时，两只眼眸顿时变得慈爱了起来。
“这件裙子还费了我不少功夫呢，尤其是它裙摆上的缎带和那些层层叠叠的褶......”
“我对你怎么制作这件裙子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把它卖给了谁。”
眼看着珂诺若斯要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了自己是怎么制成的这件裙子，天音立马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珂诺若斯的自卖自夸。
“天音大哥，你知道来我这里的客人大部分都不愿意留下他们的真实姓名。”
珂诺若斯看向冷若冰霜的天音，虽然自己的年纪都比天音大上一轮了，但他这一声“天音大哥”却是没有透出丝毫违和感。
听到珂诺若斯这话，天音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了不少，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的珂诺若斯连忙又露出了更加别扭的笑容看向天音补充道。
“不过我记得他的长相，我可以画出来给你。”
说完这话，珂诺若斯立马拖着自己这一头及地的灰色长发，扭头去后边的桌子上找他绘制服装时用来打样的笔和纸。
天音稍稍低头，看了眼在地上拖来拖去发出“沙沙”声响的珂诺若斯的灰色长发，忽然有些怀疑，珂诺若斯的头发是不是因为总是在地上打扫灰尘，所以才变成了灰色的。
在等待珂诺若斯在那儿挥笔疾画的时间里，天音随意地打量着这家裁缝店里挂出来的衣服，有不少裙子都和照片里那名少女身上穿着的裙子有着相似风格。
而芬里尔自始至终都是全身警惕着守在天音身边，仿佛此时他们身处的并不是什么手工裁缝店，而是在一处充满着危险的怪物窝点之中。
“画好了。”
当珂诺若斯拿着粗略画好的人物头像走到天音身边时，天音的视线正落在一件挂在壁柜里的连衣裙上边。
珂诺若斯看着似乎是在出神般的天音，不禁怔了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天音露出这样的神色，不过当他看到天音此时所注视着的是哪件连衣裙时，珂诺若斯却是立马理解了。
这件连衣裙的外观并不特别，放在珂诺若斯这一堆制作用心的衣裙中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程度，白色为底、稍稍束腰的蓝色缎带系在腰部，叠起的深蓝裙摆不像旁边几件那般花里胡哨，整件连衣裙给人一种干净整洁又优雅的感觉。
是荷莉喜欢的、也是她会穿的衣服类型......
“画？”
直到天音出声，珂诺若斯这才反应过来天音此时正朝着自己伸出右手。
“哦哦。”
珂诺若斯连忙把捏在说中的画纸递给天音。
天音接过珂诺若斯画好的画像，仅仅只是一眼，天音那张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脸，便是难得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