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明俊带着卫无忌往别院去时，眼见得卫无忌面沉如水。
胥明俊一颗心七上八下，后背上都是冷汗。
开玩笑，骁骑营的统帅是什么人。
那是杀人不眨眼煞神般的人物，他可惹不起。
他只想有多远躲多远，绝对不想得罪卫无忌半分。
从酒楼到别院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胥明俊已然下定了决心。
若是卫将军看中了苏毓灵，他绝对二话不说，心甘情愿拱手让出。
*
苏毓灵坐在桌案前，捧着一卷书，却只是对着烛火怔然发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回头时，一眼就看到了胥明俊，还有胥明俊身侧的卫无忌。
苏毓灵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脸色有些苍白。
卫无忌定定地看着她，沉声道：“跟我回府。”
苏毓灵本来心绪纷乱成一团，不知该怎么面对卫无忌。
可一听他这话，人反而冷静下来。
她放下手里的书：“卫将军，我已经嫁了人，卫府，我就不必回了。”
卫无忌还没说什么，胥明俊已然吓得连忙道：“卫将军你别误会，迎娶的日子还没到，苏姑娘还没嫁给我......”
苏毓灵对着胥明俊笑得温柔：“迎娶的日子没到，可我不是早就是胥公子的人。”
胥明俊额头冷汗涔涔，下意识看了眼卫无忌，“我没有，我真没有，苏姑娘，你，你别乱说话啊......”
苏毓灵轻声道：“胥公子，你我之间的事，何必要向不相干的外人解释？”
胥明俊真的要哭了。
苏姑娘你可别说话了吧，再说下去，他怕自己小命不保了都。
他不是傻子，卫无忌虽然进来后只说了一句“跟我回府”，可卫府那是什么地方，也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跟着卫无忌回去的吗。
苏毓灵和卫无忌之间分明是认识，搞不好还有什么旧情。
他此刻只庆幸自己尚未迎娶苏毓灵，否则，他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姑娘，卫将军既然亲自来接苏姑娘回府，怎会是不相干之人。苏姑娘还是回去吧。”
胥明俊好心相劝，又恭敬赔罪：“胥某先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苏姑娘和卫将军相识，多有唐突，还望苏姑娘和卫将军勿怪......”
苏毓灵淡淡道：“胥公子误会了，我和卫公子，确实毫无瓜葛。”
胥明俊正要说话，卫无忌皱眉看了他一眼，“你，出去。”
“啊？好的，我这就出去。”
胥明俊被卫无忌赶出去，非但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如释重负。
烛火无声摇曳，房中两人一坐一立，相对无言。
卫无忌终于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到了不夜都，为何不回卫府？”
苏毓灵神色冷淡至极：“我不过是柳叶村一孤女，卫府并非我的家，我为何要回卫府。”
卫无忌微微叹气：“苏姑娘，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找你，老爷子和无殊，都很挂念你。”
苏毓灵眸光暗了暗，“等我和胥公子的婚事定了，我会去看望老侯爷和无殊姐姐的。”
她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卫无忌虽然不愿娶她，可老爷子和卫无殊，对她真是没有办半点话说。
卫无忌沉默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胥明俊家中已有夫人？他娶你，不过是......”
“不过是要我做小妾，我知道。”
苏毓灵平静地说，“胥公子对我很好，能做他的小妾，我也愿意。”
“苏姑娘，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卫无忌蹙了眉头，“你要真想嫁人，卫家会为你挑一门更合适的亲事，你为何一定要做胥明俊的小妾？”
“胥公子救过我，待我好，我愿意以身相许不行吗？”
苏毓灵提高了声音，语气有些冷，“再说卫公子和我什么关系，我嫁给谁，轮得到卫公子来管吗？”
卫无忌被苏毓灵噎得简直无言以对。
一年多不见，这丫头而今倒是伶牙俐齿得很了。
不过卫将军到底是卫将军，怎可能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胥公子救了苏姑娘，苏姑娘便以身相许。如此说来，”
卫无忌意味深长地说，“怎么算，都该是我先以身相许苏姑娘。”
苏毓灵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卫无忌会说出这种话来。
若是以前，她怕是要开心死了，可是现在......
“以前是我年少不知事，对卫公子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唐突了卫公子。不过现在不会了，卫公子也不必勉强自己。”
苏毓灵终究还是平静道，“而今能做胥公子的小妾，我就已经知足了。”
卫无忌太阳穴都突突跳了几下。
这丫头咋就这么执拗呢，张口小妾，闭口小妾。
以前不是还说非他不嫁，这才过去多久，便改主意了吗？
卫无忌深深地看着苏毓灵：“我若说不勉强呢？”
苏毓灵抿了抿唇，垂着眸没说话。
她不知道卫无忌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他不是明明要定亲了吗？
因为她曾经救过他，所以想要报恩，才说出这种话？
还是因为可怜她，怜悯她，这才不忍心看她嫁给人做小妾？
若是这样，这好意她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
苏毓灵到底还是轻声道：“抱歉卫公子。”
卫无忌俊脸微黑。
小姑娘的心思，他是真的不懂。
他就说，她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高兴的时候，喜欢他这句话张嘴就来，不高兴的时候，转头就不认他是谁了。
只可惜，她不该主动招惹他的。
现在才想要抽身而退，晚了。
卫无忌径自上前几步，不由分说握住了苏毓灵的手腕，“不管你想嫁给谁，你成婚都是大事，先跟我回家再说。”
他说的不是回府，是回家。
苏毓灵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她曾经本来以为，跟着卫无忌来不夜都，是找到了新家。
可她在卫府等了一年零八个月，却终究等不来卫无忌一句话。
而今她想要彻底放弃了，他却又说出这般话来。
“我的家，在西蜀柳叶村，从我父亲去世，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苏毓灵的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不过卫公子也不必为我担心，等我嫁了胥公子，我很快就会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