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登时就用自己那一双水灵灵的看向江玠，眸子里的喜悦神情占了大半，倒是把方才那关于钻石的疑问忘了去，拉了江玠的手就跑：“还不快走。”
江玠嘴角带上两弯浅浅的笑涡，一副清冷神色倒也和缓几分，这两日郑然然在宫里查案，他在瑞王府里等消息，那滋味儿实在是难受得紧。
如今佳人就在眼前，他也的确宽心不少。
江玠握了少女的水，二人沿街而行，人流交错如织，斜阳乱渡，映二人身影。
郑然然端着那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汤意犹未尽，她将馄饨碗喝的见了底，而后扬声朝那操劳的掌柜老儿道：“老板，再来一碗！”
掌柜的应了，郑然然又去笑嘻嘻地看江玠。
男子穿的素净，神色也淡雅的很，素日郑然然以为他只会在那茶楼雅间里品茶听琴，如今这街边一家馄饨铺，肉汤味混着灶火味的所在里出现这么一个神仙模样的人，着实令人恍惚。
江玠为人颇有几分风雅，一碗馄饨吃了些许时候都不见少，要不是郑然然想着这一顿是江玠请客，只怕要替他吃一些了。
男子的声音清风渡雪：“你笑什么？”
郑然然眨眨眼睛，听得江玠的声音便更觉得欢喜，面上的笑意更甚几分。
三月初，却是春色怡人的时候，她这么一笑，像极了一缕拂面的春风。
“我是在想，从前自己总向往着到那皇宫内廷逛一逛，可真的待了两天，却觉得毛骨悚然的很，又是命案、又是栽赃，明枪暗箭都难防。”
江玠执调羹的手一顿，嘴角的笑意褪了两分，叹道：“本就是想着这案子查的你心力交瘁才带你来吃馄饨，怎的吃着吃着，又说到案子上了。”
他倒是知道郑然然这人对于查案有着由衷的热情，每每说到案子她的情绪总是要高涨几分，但再怎么情绪高涨，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
江玠伸手触了触少女的面颊，不知怎的就顺势掐了一把，而后似笑非笑地将手收了回去。
郑然然轻轻“啊”了一声，一脸埋怨的看江玠，吃饭就吃饭，好好吃着饭呢上来掐我一把做什么。
谁料江玠却语气淡淡：“我与你从临安府回来的时候，你这张脸还是春日的海棠颜色，你且看看进宫查案查了多久，我这海棠怎么就蔫了？”
郑然然这才明白了江玠今日举止反常的原因，原来说到底，是心疼自己了。
恰那老掌柜端了热腾腾的馄饨来，郑然然笑嘻嘻地接了，吹了口气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馄饨汤才又继续与江玠理论：
“我知道大人你心疼我，但咱们得把心态端平了，既然打算修得同船渡，就得互相心疼才行嘛。”
双向付出与奔赴的感情，一定更加坚固。
江玠眼看着少女吃的狼吞虎咽，忽然便又笑了，罢了，指望她把案子放下，倒不如指望自己把案子放下，况且她与自己本就是一般的，都是放不下的。
江玠彻底搁下了调羹，沉吟道：“然然，你此番可算是把太后、圣上。林相等人见了个便，感觉如何。”
郑然然抿了抿唇，将肉馄饨嚼得有滋有味，“圣上是你的弟弟，你们兄弟两个我是很欣赏的，姑且不多说。至于那太后和林丙光……”
“太后和林丙光怎么？”
“他们的野心真是大，且掩饰的又很好，要不是之前听你讲过许多朝堂上的事情，我只怕在宫里的时候要栽上几个跟头。”
譬如林丙光意图栽赃圣上一事，又譬如太后试探郑然然的事，若非她小心提防，事情只怕过不去。
林舒玉的案子统共查了两天，这两天里郑然然见到的人、历经的事却比以往任何一桩案子都多，除了查案验尸还要想方设法护着圣上，劳心伤神，也不怪江玠今日只顾得上心疼了。
江玠微微颔首，浅言：“他们却是老奸巨猾，只恨我父皇在位之时喜奢靡了些，不怎么得民心，这林丙光又与太后里应外合筹谋了多年，如今我与阿崇想要将之一击搬到，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郑然然听着这话也不由地叹了口气，眸中现出些不忍神色来，“是啊，就好像刘荣进通敌一定与林丙光有关，可却定不了林丙光的罪。江江，这是你今天几次三番岔开话题，不愿意谈及此案的原因吗？”
郑然然先前问钻石的事情江玠便用馄饨岔开了话题，后来她说到皇宫，江玠又用心疼她再次岔开了话题。
江玠未言，显然是默认了。
他无心瞒郑然然，郑然然虽不及他洞悉朝局，却已然能够看清局势，今日在宫里的时候圣上曾经问过刘荣进背后可有指使之人，刘荣进口口声声说没有，其实就算刘荣进把林丙光供出来，圣上也只会笑一笑说刘大人开玩笑呢。
这朝局似乎清楚的很，却又实在迷乱得很。
六部之中有近一半的官员都依附林丙光，江玠与圣上此时想要将其搬到，必然要肃清朝堂，而这些年身上不曾亲政，一旦他们的矛头指向林丙光，顷刻间便是风云巨变。
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赌不起。
郑然然原本喜笑颜开的一张俏脸上也渐渐现了忧愁神色，她知道江玠生平志向不在帝王之位，只想要查清当年先皇驾崩一案，还自己一个公道，帮着圣上除掉林丙光，还朝堂一个清明。
他心怀这般为国为民之志，她心中又何尝不是。
少女搁了碗，伸手握了江玠的手，眸子里的笑意再度涌上来，“江江，来日方长。”
她此时十七岁，江玠二十岁，圣上十九岁，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不信这一群少年人会斗不过林丙光那老匹夫。
江玠看懂了她的意思，不觉也是一笑，天下也只有她郑然然，每每谈到这云淡风轻的话题，沉吟片刻，他忽然开了口：
“然然，有件事，本该即刻告诉你。”
少女抬头，尚未觉出他说这话时情绪有些低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