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白术一向自信，但最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于是，在观众心里“无所不能”“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创造奇迹”的白术，并没有选择挑战最强者来一个惊天雷，而是在闲逛一圈后，选了一个落单的棋院棋手，约了对方来一句。
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顾野原本还想着白术能给他制造惊喜，饶有兴致地旁观，但撑了二十分钟后，他实在是不忍直视，走了。
直播间没几个懂围棋的，哪怕是懂，理智评价都会被淹没，甚至被攻击。
直播间的风气很一致。
【我查了一下，白术的对手是五段。在围棋界，算是菜**？】
【那白术赢应该是很轻松的事。】
【可她干嘛挑五段？】
【挑战最强者之前的练手吧。】
【一步步升级才有意思。】
【坐等白术碾压全场。】
【坐等白术打脸莎莎粉。】
【我们白术粉要平心静气的。以前也是这样，白术总会在最后来一个王炸。】
……
如果此刻专注下棋的白术知道直播间里的观众在怎样带节奏，她估计有可能中断直播维持一下观众膨胀的自信心。
可惜，她不知道。
于是，在又过了二十分钟后，这一局结束，白术输。
“要跟你讨论一下吗？”对手是个脾气贼好、心地善良的人。
白术拿起桌边的饮料，拧开喝了一口，说：“好。”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是灿烂的阳光，铺满了庭院，挂在树梢，照得树叶熠熠发光。清风徐徐，从窗户吹入，荡起白术垂在脸颊一侧的发丝。
她的鸭舌帽摆在棋盘旁，跟一瓶喝到一半的饮料摆在一起。
她单手支颐，半垂着眼，神情专注地盯着棋盘，聆听着对手的讲解。
弹幕疯了。
【这意思是，白术输了，是吗？】
【是的。】
【她为什么会输？】
【白术你个垃圾，连个围棋都下不赢！】
【你放屁！她肯定是在演！】
【她绝对在演！你们什么时候见她认真过？！】
【我记得她以前拿过小白莲人设！没准现在拿的是废材逆袭人设呢！】
【虽然但是，我真相信她是演的。】
【QAQ最后会来个一鸣惊人的，是吧是吧？】
……
弹幕自欺欺人。
偏偏，无数网友都患有被打脸PTSD，乃至于无理智地信了这一说法，并且更加期待起了白术这个渣渣接下来的表现……
然而，在接下来几个小时里，白术又找了三个人对弈，连输三局。
每一次都有人挽尊。
每一次都有人说她在演。
每一次都制造出新的轰动。
直到，即墨诏溜达了一圈后，来到白术的身边。
他瞥了眼棋局，一秒后，脸就绿了。
“你是用脚下的棋吗？”即墨诏出言讥讽。
白术捏着棋子，刚要落子，闻声一挑眉：“眼瘸了？”
说完落子，等反应过来，发现下错了位置。
即墨诏心里咯噔一下，捂着脸：“直接认输吧，大罗神仙都救不回了。”
“我不。”
“你放过你对手吧。”
“不要。”
“耽误时间。”
“我有的是时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对于对面的棋手而言，他们俩说的是天文，完全听不懂。
不过，这个棋手显然没有先前几个有耐心，直接用通用语道：“不比了，你不认输我认输。跟你下棋浪费时间。”
啧。
这就有点过分了。
没有实力没有话语权，虽说白术估计第二局跟他缩短差距没问题，但要赢他怎么着都得在第三局了，于是白术没有嚣张。
倒是即墨诏——
推了下白术的肩膀，然后冲对面的棋手扬了扬下颌，拽拽地说：“我跟你比，让你五子，保证不浪费你时间。”
对面棋手一怔。
他知道这个少年叫即墨诏——东国天才围棋少年，最年轻的围棋九段，被誉为东国围棋界未来的神。
他是五段。
一般来说，段位还是很能证明实力的。不过，传闻即墨诏是纯粹运气好拿到的九段，而且即墨诏让他五子……
这就有得玩了。
若是赢了即墨诏，他将这事说出去，难免可以吹嘘一番。
他心动了：“来。”
白术见到这事情的发展……只能将位置让开，给了即墨诏。
偏偏即墨诏这嘴欠的，坐下来之后，忽然来了一句：“刚刚跟你下棋的这位，我师父，在我让了五子后赢了我。是第一个让我认可实力的人。”
对面棋手懵了：“……”啊，不是……她刚刚是不带脑子下的棋吗？
直播间的人也懵了：【……】啊啊啊白术果然是围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哈哈哈哈我果然是火眼金睛，白术就是在演！】
【白术给爷爬，演的这么像，我差点儿就真的信了！】
【赢了即墨诏的女人？我去，虽然是让了五子，但对比即墨诏现在的棋力，她好像有点牛掰哦。】
【白术又暴露了！她接下来还会继续演吗？】
【押一下，白术的棋力是不是可以胜过莎莎？（对不起我对低配版莎莎这个蔑称非常不爽，白术啥时候能狠狠打脸莎莎）】
……
即墨诏突如其来的追捧，是谁都没想到的。
观众们能脑补到颅内高潮，亦是谁都没想到的。
叼着棒棒糖旁观即墨诏以绝对实力碾压对手的白术，尚且不知道，自此刻开始，她就会被冠以“棋王”之称，并且凭借她的影响力在国内国外传播，乃至于只要知道她的人，都会下意识联想到“此人棋力深不可测”。
如果能重来，白术肯定不会约人比赛。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半个小时后，对面的对手沮丧地认输，非常真诚地认可了即墨诏的实力，同时难免对白术发出质疑：“你真的在他让了五子后赢了他？”
白术想了想，说：“是哦。”
对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是在犹豫再三后，他再度看向白术的眼神里，掺了一点钦佩，像是在看一个“隐世高手”一样。
这种细微的表情——
当然，被细心的观众捕捉到了。
【喔喔喔~他是不是猜到白术的实力了？】
【他肯定在想，这女生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应该在奇怪为什么这个女生要用扮猪吃老虎的方式戏弄他。】
【嘤嘤嘤我白术是什么宝贝，怎么做什么都这么牛掰。】
……
*
白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上午连输四局，网友竟然会给她戴上一个高帽子。
中午时，她找到顾野，没一点心理压力地去蹭了食堂。
她跟顾野再回到会馆一楼，结果见到先前连接机器的100寸屏幕上，不再是上午的棋盘，而是循环播放一段卡通视频。
整个视频是用来宣传“AI围棋系统”的。
AI围棋，白术已经有所了解了，对宣传片没什么兴趣。
可是，顾野却不知是何原因，听到声音后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屏幕。
白术便停下来等他。
他们路过的时候，宣传视频已经播放到三分之一，他们只能看到后续的三分之二。
白术等剩下三分之二播完，欲要问一下顾野原因，结果她还没有出声，顾野就先一步用手指抵住唇，示意她暂时安静。
白术挑了下眉。
宣传视频重新开始播放。
白术仰头看向屏幕，研究这一段视频有什么稀罕的。
宣传模式很简单，就是几个卡通人物互动，利用一个故事引出AI围棋，然后就是详细地介绍AI围棋的历史和功能。
哦……
还有一段很上头的背景音。
此外就没别的了。
白术耐着性子，等着宣传视频又播放完。
她心想“顾野不会还要等第三遍吧”的时候，顾野终于动了。
顾野扭过头，牵住白术的手，轻声贴近她耳侧：“关直播，我们有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