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朔领着王冲来到了河海饭店，张耀祖和辉腾集团的人约好了在这讨论新的医疗器械购置协议。
辉腾集团似乎很重视东方医院急诊科的这笔单子，派了四个西装革履的医药代表，还选了一家五星级的饭店作为讨论地点。
但当他们看到苏朔和王冲两个年轻人时，态度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怎么感觉他们好像在敷衍我们？我们都喝了两壶茶了，也不上菜，也不拿购置单出来，这不是在消遣我们吗？”
王冲家里是做生意的，虽然毕业就进了医院，人比较单纯，但和家中长辈在一起耳濡目染，倒也对这种场合并不陌生。
四名医药代表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还不忘把王冲和苏朔一顿吹捧，可得意的劲儿过了，他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自己明明是来谈购置的，可都来了一个小时了，购置内容是半个字都没看到，本来四个医药代表还陪着他们溜须拍马，倒也舒舒服服，可四个人一个接一个找借口溜了，两人就这么傻乎乎在包间呆着，茶水凉了都没人换。
苏朔不徐不慢的又倒了一杯凉茶，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这个时期的医疗器械公司，竟然能这么牛掰。”
重生前苏朔也和科主任参加过几次医药公司的饭局，那些医药代表清一水的都是长腿蜂腰的大美女，口才也是好的不行，酒杯一举总能把科室里刚入职的小医生灌得七荤八素。
且不说买卖成不成，至少面子是给足了医生们。
究其原因，其实无非就是利益和市场。
医药代表的纯工资少得可怜，完全要靠销售成绩拉动收入，但只要和医生们建立良好的关系，就不愁自己的收入来源。
而在苏朔重生前的世界，随着国内医疗事业的蓬勃发展，医药企业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扎推成立，虽然真正有实力的企业并不多，但僧多粥少的市场格局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为了抢占更大的市场，作为推销一线的医药代表就必须和每一位潜在的医生用户建立良好的关系。
但苏朔现在身处的世界，似乎市场的格局仍然处于卖方市场。
腾辉集团几乎垄断了整个华东区的医疗生意，在这种庞然大物面前，苏朔和王冲确实不值得被尊重。
王冲首先沉不住气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入社会三五年的年轻人，而且由于医院相对封闭的环境，导致他成熟的速度还被明显拖慢了。
这种初涉社会的年轻人，只要稍微感觉被轻视，很容易就会被激怒。
“妈的！把我们晾在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谈就算了，我可不受这个气！”
王冲气的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按在桌子上，茶水顿时全洒了出来。
苏朔没有王冲这么激动，不过心里也有些不爽，觉得辉腾集团的人确实有些过分了。
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价格是可以谈的，条件是可以商量的，但辉腾集团从一开始便不准备给两人机会，纯粹是把两人当猴耍。
再这么呆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苏朔郁闷的摇摇头，起身对着王冲道：
“算了，咱们走吧，今天恐怕白来一趟了，这群势利眼的家伙根本没准备和咱们谈。”
“走走走！我早就不想呆这儿了，憋屈的慌！瞧不起谁呢！”
王冲走的时候特意抬高了音调，可惜并没有他希望中的回应，包厢外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看来他两确实是被所有人遗忘了。
两人肩负着张主任的重托，作为急诊科唯二的无耻之徒，在这次河海饭店之行中竟然连开口讲价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辉腾集团的四位销售员请坐了冷板凳。
简直是……
可悲！可耻！可叹！
不过就在两人经过一个拐角时，苏朔却拉住了王冲。
“怎么了？你后悔了？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再回……”
“嘘！”
苏朔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中间，比出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然后伸手指了指拐角另一边。
王冲疑惑的顺着苏朔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抽着烟，仔细朝脸看去，他娘的竟然是辉腾集团的销售员！
“别出声，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苏朔一把按住了准备上前理论的王冲，侧着耳朵开始偷听。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王哥都同意了，咱们的经验还有王哥丰富吗?”
“但东方医院急诊科毕竟是第一次和咱们合作，如果合作愉快，这也算是开拓了一个不错的市场，就这么放弃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小张啊，所以说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东方医院一个小小的急诊科能签下多少订单？为了眼前的小利，万一错过了国立医院的大单子，那才是得不偿失！而且你看看他们派了什么人过来？两个还不到30岁的住院医师，其中有一个我看着连25岁都没有，可能还只是一个规培医生，让王哥陪这三个人胡扯，简直是侮辱咱们辉腾集团的金牌销售员！等会随便找个漂亮一点的实习生过去糊弄一下得了，下次有时间了，我亲自带合同去找张主任。”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只能说国立医院这次约谈实在太突然了，竟然好巧不巧和张主任约的时间撞上了，不过国立医院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最新德国产的腹腔镜，招标利润很可观啊！”
“不好说，这次是曹主任亲自来谈价格，王哥压力很大。而且腹腔镜的技术员现在很缺，咱们华东区好像还没有这种级别的技术员，得到总部那边申请……”
两人的语调起于傲慢，收于凝重，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两人转身走入了走廊最顶头的豪华包厢。
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发现在一旁偷听的苏朔和王冲。
“怪不得不搭理我们，原来是去讨好国立医院去了，张主任要是知道了这事，辉腾集团肯定要进咱们科的黑名单。”王冲不满道，不过相比较之前的暴怒，他现在的状态却有些反常的平静。
可能在王冲的心里，辉腾集团选择国立医院，冷落东方医院，虽然对于他个人来说完全无法接受，但在情理和逻辑上，这件事似乎也并非那么过分。
如果换做是他，可能也会这么做吧。
毕竟那是国立医院呐……
“走吧，还愣在这干嘛？你不会还真想和漂亮的实习生唠唠吧。”
王冲走了两步，回头却看到苏朔还呆在原地，忍不住抱怨道。
可苏朔却摇摇头道：“别走了，咱们也去和国立医院的曹主任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