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跌倒后的第一时间，楚衿和潇潇就扑上去护在了她的身前。
楚衿从前服侍张太后的时候是学过两日推拿技巧的，再加上青竹本身就是女医馆出身，二人很快就判断出来张太后定然是摔断了骨头才会如此疼痛难当。
然而即便张太后成了这幅模样，百姓们还是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
大学士扬名万就在一旁冷眼看着，玄珏余光瞥见了他唇角上凝着的笑，心底有说不出的酸楚。
厮杀声，怒吼声，谩骂声，一声盖过一声砸入玄珏的耳蜗。
他看着张太后无助呻吟的模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猩红的血光从他体表漫出，连那好看的浅棕色瞳仁也变成了黑红之色。
他的眼神中不见平日里的半分柔色，转而代之的戾色蔓延了整个瞳孔，如同凶兽一般没有丝毫的感情。
以他为中心，身旁无端卷起了呼啸的风。
风的力道极劲，吹拂了他的衣摆，也令身旁的人被风迷住睁不开眼。
与此同时，他护在百姓身上的灵力也消失了。
亲兵一刀砍下去，褪肉见骨，淋漓鲜血喷洒了一地，这才令那些百姓知道怕。
他们节节后退，目光惊恐盯着玄珏，“妖龙杀人了！妖龙杀人了！”
玄珏抬手化风为利刃，将大呼小喝的那名健壮男子旋即抹了脖。
他们意识到玄珏已经彻底被他们的举动所激怒，求生的本能令他们私下逃窜，可却是一场徒劳。
玄珏以困束之法将朝阳宫外四四方方的庭院困成结界，百姓们撞在红色的屏障之上，撞得头破血流也离不开这充斥着血腥味的炼狱。
楚衿惊异地看着玄珏的异变，她从未见过玄珏如此，这样陌生，变成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
这种陌生感，比昔日面对海生时更甚。
扬名万见玄珏浑身煞气步步紧逼那些瑟瑟发抖的百姓，于是敞开双手拦在了玄珏面前。
“皇上若要对这些无辜百姓动手，除非先杀了微臣！”
玄珏唇角牵动露出鬼魅的笑，“无辜百姓？何人无辜？朕自损灵力救他们，可他们又是如何待朕的？你又是如何待朕的？”
“微臣......”
扬名万方开口辩驳，玄珏就以极快的身法闪到了他的面前，右手擒住他的脖颈将他提起悬于半空中，“朕方才瞧见你在偷笑，你笑什么？”
“微臣......咳咳......皇上，皇上您清醒一点！”
清醒？
此刻的玄珏是为心魔所侵失去了理智，可他却并不需要清醒。
要不是扬名万与这些百姓苦苦相逼，甚至于连与此事无关的张太后与楚衿都要伤害，玄珏何至于此？
“朕不需要清醒，需要清醒的是你。”
玄珏以极为平淡的口吻说完这一句，而后手下甫一用力，拧断了扬名万的脖颈。
他被玄珏从半空中扔到了一旁红墙之上，而后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瘫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此举不单吓傻了闹事百姓，也令张太后心悸不已。
她忍着剧痛对众人道：“快！快拦住皇帝！他此刻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拦下他，免得他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儿来！”
先冲上前的是刘奇和三福，他二人跪在玄珏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却被玄珏挥手击开，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围绕着玄珏身上的赤光更甚，如同整个人都浸入了火焰之中，脸上似还噙着诡异的笑。
他步步紧逼，令那些百姓一人挨着一人蜷缩躲避在屏障一角。
玄珏每逼近一人，只要目光与他有所接触，那人必五内俱焚，身体由内之外燃烧而亡。
他杀人的速度极快，越杀便越兴奋。
玄玢察觉不妥，冲上前去将玄珏死死抱住。
可玄珏的身体却滚烫异常，玄玢只接触了少顷衣衫就被烧灼破烂，皮肤也烫出了水泡来。
玄珏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右手食指轻轻在玄玢额顶上点了一下，他就仿佛双足被灌了铅一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潇潇见玄玢身处危难之中，冲上前去欲拦下玄珏，却被楚衿死死拉住了胳膊。
她有着身孕，玄珏随意的一个举动都会伤及她腹中胎儿性命。
楚衿让她照顾好张太后，而后快步朝着玄珏飞奔而去。
她唤了玄珏一声，一把搂住了他的后腰，紧紧闭上双目。
玄珏的下意识令他高举右手凝力在掌心，近乎下一刻，这一击就要落在了楚衿的天灵之上。
楚衿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闪躲。
她只是用力地拥抱着玄珏，心系彼此的爱，连她身上那般炽热的温度对她来说也已不是阻碍。
玄珏的右手渐渐卸力，无助地滑落在身旁。
他身上的赤色光芒渐渐散去，瞳孔也恢复了素日的浅棕色。
被他灵力所束缚的空间屏障也解除了，百姓们吓得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除了地上躺着的几具尸身外，一切都归于平静。
“衿儿......”
还是那样温柔的语调，玄珏转过身来反拥着楚衿，这才发现她在低声啜泣。
“我知道你委屈，我也想杀了那些是非不分的混账......”她抬起泪眼，满是不舍地看着玄珏，“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害他们。我不想让你后悔，让你往后都活在无限的自责里。”
玄珏在楚衿的额顶浅吻了一记，轻声问道：“你......不怕吗？”
楚衿摇头，“你是我的夫君，我为何要怕你？”
诚然，无论玄珏的理智丧失了多少，他也做不出半分伤害楚衿的事。
玄玢拦他时，被那炽热的温度烫破了衣衫烫伤了皮肤，而楚衿则毫发无损。
相拥片刻，玄珏挥手接触了对玄玢的束缚医治好了他身上的烫伤，并以灵力接上了张太后摔断的尾骨。
所有人都静静守在他身边，而他的目光则视着躺在地上为他所杀的那些百姓身上，最终他将目光定在扬名万凄惨死状的尸身之上，怔然落泪。
与恩师自幼相处的点滴浮上心头，无尽的自责充斥着他的内心，一寸一寸折磨、摧残着他。
他忍着泪，回首看着张太后一行人，苦笑着问道：“我......如今算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怪物了吧？”